“别让它跑了!”
拥有羽翁的郑如意如有神助,袖中的暗器如飞蝗般涌出,招招逼得黑气节节败退。
暗器精准避开了几人的方位,打向几团黑气。
几缕黑气被暗器逼到了角落,郑如意手握银针,正欲使出最后一击时,黑气忽然聚成了薄薄一层,从窗户缝隙中逃出。
汤泉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杜荆竹吩咐夫妇二人留下照顾孩子后,就领着几人,跟随着汤泉的脚步,在大道上穿梭。
几人脚下都是迅捷如风,看见汤泉的红衣在墙角一过,向东而行。
路上吸引了不少侍卫的注意,有几个试图拦截,都被汤泉一掌拍开,他看着那团黑影翻墙越户,直往宫墙深处而去。
他巧用内力,拿剑身作支撑,从平地上翻身而起,勾住红砖,站稳脚跟后,就朝着黑气移动的方向奔掠。
妖气要回到它的本源了。
想来就是瘟骜,宫中有太监,侍卫等人,因宫中无聊,所以滋生出了赌博的嗜好,他曾经去过月峰的皇宫,在那里因赌博而亡的有不少都记录在案。
黑气忽淡忽浓,越往前飘,形态也就越大,有几次他的身体几乎被黑气包拢,差点透不过气来。
歇了几秒后,脑中才清醒过来,朝着远去的黑气继续追赶。
越靠近皇宫深处,侍卫也就越多,他一身红衣,在墙头握着一把剑狂奔的样子并不友善,不一会儿,身后已经跟了黑压压一群侍卫。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皇宫?”一位眼神锐利的将士,抢在人群的最前方。
“有邪祟进入皇宫了!”汤泉喊出一句后,翻身飞跃了墙头,踏着飞檐而行。
就在眨眼的功夫,黑气忽然消失了。
像一朵云被微风吹散,黑气急遽消失在皇宫深处,尚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轻轻落地,看着前方消失的妖气,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
将士追了上来,提了一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紧接着,十几个士兵拥了上来,手握长矛围在他身旁。
杜荆竹几人终于赶了过来,看到一群士兵正围着汤泉,一个身穿铠甲的上将,正背对着他们,义正言辞地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你说的邪祟又是在哪里?”
汤泉双手被反捆,一脸挫败的表情,从嘴里哼出几句。
“我是汤族人,汤泉,这邪祟乃是瘟骜,凶性极大,没捉住的话,我们都会有麻烦。”
“汤族人?汤族人不是守在外城吗?怎么偏你一个进来了?还有,这瘟骜是什么东西?”上将声音粗犷而严厉,层层逼问。
“就是因赌博而死的人,死后化作妖怪,会变作小孩的样子诱拐孩子参与赌局。”
将军愣了一下,忽然把剑往前一挺,几乎要刺破汤泉的喉咙:“你在撒谎!你是不是想要趁着这几天忙碌混乱的时候,趁乱刺杀陛下!”
杜荆竹感觉一股风从身边吹过,发现贺山已经到了将军身旁,拽住了将军的小臂。
“任将军,我认识他,他是与我们一同来的方士,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在里面。”
任将军?就是那个在城门口把守的任将军?
任将军转过头来,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汤泉:“你真是除妖的?”
汤泉侧过脸,不肯与任将军对话,脸上一副要杀要剐的表情。
杜荆竹走上前去,脸上挂了点笑意,握住剑身,使力将他从汤泉的脖子上移开,任将军忽然对汤泉说道:“你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我撒什么谎了?”
郑如意也走了上来,她看不见任将军的脸,只好偷偷撒了一点羽翁,才能勉强和他正对着谈话:
“任将军,汤公子所言句句属实,恐怕是你误会了。”
“误会?”
任将军哼了一声,斜睨了汤泉一眼:“我可没冤枉他,整个皇宫,在我的管理下,哪有一个敢赌博的,更别提因此而死人了,我们虽然形制上比不上月峰的皇宫奢华,在这方面的管理却比他们严得多。”
“你口口声声说见到的妖怪是瘟骜,可这种怪物在我们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不是撒谎是在干什么?”
他声音骤然放大,站得像一座山,手紧紧抓住汤泉的手臂不肯放开。
杜荆竹看向祝慕,二人对视了一眼。
搬家不嫌大,搬佛不嫌沉,杜荆竹一转眼睛,将张谦搬了出来。
“任将军,你不信我们几个闲云散客,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但你要是不信张谦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刚才就在他的府中,我们可是亲眼目睹了妖气从他儿子的体内窜出,窜逃至此的。”
祝慕接话:“我们几人都亲眼目睹,如果将军不相信,可以随我们一同回去询问。”
“至于瘟骜这件事,想必是妖怪的形态与瘟骜过于接近,导致我们判断时出了差错。”
将军握住汤泉的那只手松开,狐疑地看了几人一眼。
他看着几人笃定的神情,心中的疑惑消了不少:“张公子确实生病了,你们的细节也都对得上,看来,倒是我唐突了。”
“这个,确实唐突,确实唐突。”赵贺冷不丁插了一句,又被任将军回瞪,顿时头缩得像只鸟。
“汤公子,冒犯了。”任将军恭谨地鞠了一躬,他硬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歉意。
汤泉冷哼了一声,看着任将军,倒也狠不下心来纠缠一番,只冷着脸退到贺山身后。
“宫中竟然出了邪祟,还是孩子形态,既然能把张公子害成那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善妖。”
“任将军此言差矣,我这股妖气似乎是妖怪天然所携带,妖怪并非恶意,传染给张公子,恐怕是一个意外。”郑如意反驳。
“即便是无心的又如何,妖毕竟造成了伤害,只要它在宫中一日,就可能会有其他人遭受伤害,我堂堂一个将军,有保国安民之志,怎能容忍妖怪横行皇宫?”
郑如意面色微窘,显然任将军会错了意,把她当成了为恶妖求情的无知之人了。
诸位,你们能感知到妖气,请跟随我和我的部下,一同在附近进行搜查,宫宴之前,不能有任何事情发生。”
郑如意眼前金光闪闪的世界随着时间的增加而逐渐褪色,无边的黑暗又将她重新拖入,她在黑暗种随便抓了一只胳膊拽住,就跟随着几人前行。
“这位姑娘这是……”她听见任将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恍然发觉自己抓的是他的胳膊。
她听见杜荆竹说道:“这姑娘的眼睛是被妖怪所伤,只怕再也看不见了。”
她摸到任将军手臂上的护甲,边缘冷厉而坚硬,任将军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她是……郑戚的女儿,是那个解语人?”
“是她没错。”
在黑暗中,郑如意向前走去,任将军放慢了脚步,语气中忽然多了几句笑意,说道:“说来也真是的,我在宫中没几个朋友,郑戚算是一个。”
“那时候他忽然说要走,我就和他说,你们解语人,善解语,善暗器,善预知,前两点我都亲眼见过,只是你都要走了,我竟然还没见过你运用预知的能力,不会是你们胡诌出来骗人的吧?”
“那时候我常被打压,仕途迷茫,正想辞官归家做个农夫,他就用一堆细木棍,在雪地上为我卜了一卦,神秘地对我说,我将来会混得很好,如果此时放弃,就太可惜了。”
他笑了两声,声音洪浑响亮:“我就在皇宫里又多待了几个月,现在嘛,还是觉得做个农夫爽快!”
几位士兵跟着哄笑起来,郑如意也跟着笑了起来,解语人预知的能力尚未得到证实,这个所谓的预知,恐怕只是父亲胡诌,骗任将军坚持下去的一个谎言罢了。
汤泉贺山二人护着郑如意,三人搜寻了东边和北边的宫殿,没有找到任何黑气的气息。
他们朝着杜荆竹三人搜查的地方而去,杜荆竹三人正站在一座宫殿面前,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无比。
杜荆竹拨开眼前的乱发,看向高门之上的牌匾。
牌匾用狂笔书写,写了三个字,xx宫,他伸出手跟着描画琢磨,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汇合的任将军。
“永……永什么宫?我怎么看不太懂?”他用手肘戳了一下祝慕,“老板,你看得懂不?”
“怎么了?没钱花了又想起来这个称呼了?”祝慕微笑着,眼角带了点雀跃。
杜荆竹作势捧着祝慕的脸:“啊,我亲爱的老板,我聪明的老板,求求你告诉我这三个字叫什么?本员工再也不嫌弃你给我送的花了!”
他从小瓶子里掏出祝慕的那束梅花,就要朝祝慕的脖子上扫去。
“咳咳。”任将军清咳了两声。
杜荆竹紧急刹车,将花收回瓶子,手指放在下巴上摩挲,装模作样道:“任将军,你知不知道这三个字叫什么?”
任将军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说了出来:“水月宫。”
“水月宫?为什么这个牌匾写的字这么凌乱?”
任将军放低了声音,说道:“这是罗宗师的宫殿,这块牌匾乃是他醉酒后所作,写得狗屁不是,但他后来还是坚持把它作为牌匾,挂了起来。”
罗引?
这可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记忆。
数位宫人在水月宫进进出出,似乎在准备宴会事宜,殿内似乎没什么烟火气,出来的宫人都冻得呲牙咧嘴缩脖子。
有琵琶声,弹琴声,吟唱声从里面传出来,单从门口望进去,就足见内部的豪华。
任将军通报了门口的仆人,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影才冷幽幽地从拐角处走出来。
“罗宗师,得罪了。”任将军行了个礼,一声令下,身边的几个士兵朝宫内冲去。
几片冰刃擦着士兵的鼻子而过,咔嚓一声在墙上轻薄地碎裂。
士兵猛然停下脚步,摸着鼻子上被刮出的一条浅浅的血痕。
抹了一手血,士兵面色突变,退到任将军身后。
“任将军,你这样做是何苦呢?这一次我刮的是他们鼻子,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哪里了。”
“你在威胁我?”任将军冷笑一声。
“宫中出了邪祟,我们现在怀疑妖怪就在你的府中,如果放我们进去探查一番,没有疑点后自然会离开。”
罗引白发松松散散垂在背上,脸上似笑非笑,他的视线掠过任将军,看向了他身后的杜荆竹。
“没想到短短几日,竟又和公子在此相遇了,真是有缘分呢,上次跟公子开了个玩笑,公子不介意吧。”
什么玩笑?就是那个要记下我的名字,然后准备睡我的那个玩笑吗?
杜荆竹忽然感到一个冷冷的目光落在脸上,一股不安的情绪悄悄爬上了后背。
自己似乎……还没告诉祝慕这件事……那天回去之后忙着吃饭,睡觉,堆雪人,早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点心虚,怎么办。
杜荆竹偷偷瞄了祝慕一眼,祝慕的视线瞬间收回,一张脸上是再平静不过的表情。
杜荆竹稍稍放了点心,一扭头时,罗引的脸已经近在眼前,登时吓了一跳,朝后退去,脚被门槛绊住,整个身子就要朝后倒去,祝慕一只手捞住了他的腰,将他拽回来。
他正松了一口气,忽然发现祝慕的手掌贴着他的腰,并没有放开。
罗引不经意瞟了一眼魔尊放在杜荆竹腰上的手,嘴角勾起冷淡的笑容:“从前,我和这位公子,曾经见过一面呢。”
腰上的手骤然紧了几分,罗引又说:“公子的脸,长得还真是有趣,不像魔族,像仙人,尤其像……我的一位故人。”
尤其像那个人。
杜荆竹看了看罗引,心中疑惑更甚,祝慕忽然开口说道:“竹子长得像他自己,与罗公子的那位故人,恐怕没什么关系吧。”
一个女子,裹了一身素衣,弱柳扶风般被两个侍女扶出来,手拐过罗引的胳膊,亲昵地依偎在他的肩上。
赵贺一瞧之下,竟觉出二人的三分相像来,给杜荆竹使了个眼色,杜荆竹的手放在身后摆了摆,示意他安静。
几人僵持不下,沉默了许久,一个性急的副将叫道:
“罗公子,我们这是正常要求,你用法术阻挠官兵进入,不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吗?”
罗引抬起手臂,几位士兵立刻举剑抵挡,却只听到门口的猎猎风声。
抬头看见罗引,他并未出手攻击,而是退到了一旁,让出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