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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遥远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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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姨将王安妮领进堂屋里时,姥姥还在哭,凤姨绞着双手,也是一副刚哭过的样子,却只能强笑着对王安妮抱歉:“安妮呀,柯少爷这一趟又去这么远,而且这么大的事儿,说不担心是假的,尤其是小姐,她就剩柯少爷这么一个亲人了,在一起多待一分钟都是奢侈,更别说离别了。唉。”

王安妮颔首:“我过来时遇见邵柯了。”

凤姨一愣:“那......”

王安妮摇摇头,怅然若失:“我问他能不能不打这场官司,我听说风险很大......可他......还是走了。”

凤姨一捂嘴,说着见丑却又落下泪来,背着王安妮走到门边耸着肩膀哭起来。

王安妮抿唇看着凤姨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又说不下去,只好走到姥姥身边坐下,目光凄楚,她该怎样去抚慰这样一位垂泪的老人?

姥姥吸了吸鼻子,见是安妮,颧骨一紧对王安妮勉强笑道:“哟,安妮怎么来了?你看看我,像什么样子,真是失礼。你等着,等凤姨给你沏茶。”说着转头去找凤姨的身影,目光一落定眉头一紧,只好对安妮勉力笑道:“你等等啊,姥姥给你沏点儿茶喝。”

王安妮站起来,站到姥姥面前,拉起她满是皱纹的一双温热的手,目光如炬:“姥姥,为什么邵柯偏要去打这场官司?他为什么不能留下,哪怕是陪着您呢?”

姥姥摇摇头,眉头一垂眼泪又得掉下来,扶着王安妮坐回椅上。

“安妮,姥姥知道你舍不得小柯,他和美军打官司这么大的事儿,你一定特别担心是不是?”

王安妮点头。

“这场官司是小柯的心结,这官司他要打,也该打。那些人夺走了他太多的东西,他等这一天等了五年多,姥姥也舍不得他,可......”姥姥说着哽咽起来。

王安妮轻抚她的脊背。

“安妮,你若是见过从前的小柯,你就不会再阻止他打这场官司。是这场官司支撑着这样的小柯活到今天,他在这五年里起诉涉案各方赔偿了无数次,拿到两千多万美金就是为了现在请律师去状告美军。那个研究项目是小柯十年的心血,如今的他却连碰都不能碰一下那些东西。如果不是他们,小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因为残疾连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都抓不住,即便是后来你们在一起,小柯其实总和我说怕自己身体太差照顾不好你。安妮,所以你明白么?小柯他不甘心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姥姥我也不甘心啊......”

王安妮哽塞,把姥姥紧紧搂进怀里。

“安妮啊,小柯很多事情不跟你讲,你别怨他,他不跟你讲一方面怕你担心,一方面也是不能跟你讲。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优才计划入美籍,一直到五年前出事,小柯那时候就想打这场官司,迫于囊中羞涩他才坚持着活到今天,以真相作为筹码在这五年里不断地索要赔偿。研究即使到了尾声,小柯的作用还是不能小觑,美军以为卸磨杀驴,可没了小柯他们这五年却停滞不前,他们想小柯回去,几次三番来请,对于小柯的要求便百依百顺。小柯要求回国,他们便通过移民局给小柯开绿灯,但现在的小柯其实是一个国籍不自由的人。这场官司打到今天,小柯刚才走之前告诉我,他只想拿回一个身份,他想拿回一个明明白白的身份,和你结婚。”

王安妮呆住,嘴唇一颤,红了眼眶。

“安妮,”姥姥伸手抹掉王安妮脸上的泪,“你知道你对于小柯来说意味着什么么?他拖着那样一副身子,可以为自己的研究活过这五年,却愿意为你活这一辈子,他承诺你一生就一定会为你们的婚姻做打算,你要相信他,他那么爱你,他不会抛下你。”

王安妮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直到第二天晚上,那时候她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吃过东西,生活空荡荡的,仿佛回到了失去费德明的那段时间。人们说生活是螺旋式上升,王安妮却被卡在这一环里再也没能解脱。

手机震动时是一串怪异的号码,很长很长,王安妮接起来时,听到了邵柯的声音。

“安妮。”

王安妮一紧:“邵柯?你怎么......”

“是我,安妮,你还好么?”

不知道为什么,邵柯的声音听来前所未有的哀伤,仿佛背负着全部,又仿佛是和什么诉说着告别。

“邵柯,你......我好想你......”王安妮哽咽。

“我也想你安妮,没事儿,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了。”邵柯的声音里都在笑。

王安妮不可思议:“你要回来了么?”

“嗯......”邵柯尾音轻颤。

——他哭了。

王安妮能听出来,邵柯哭了,他曾在她身边哭过,她知道。

“邵柯......”

邵柯呛着厚厚的鼻音:“对不起,安妮......”

“邵柯你其实......”王安妮一句话没说完,邵柯的啜泣声又从耳筒里隐约地传来,“......可以跟我讲的......”王安妮的声音小下去,再没听到邵柯的回应。

他只是哭,哭得很小心,他只是想找个人哭罢了。王安妮忽然很心疼,回想如果那时候她和费德明去了加拿大,此时此刻的邵柯竟然是连找个人大哭一场都是奢侈。她现在只想陪在他身边,这些年他孤身一人太久了。

邵柯哭了一个多小时,王安妮听着,陪他哭,哭着温柔地唤着邵柯的名字。隔着一条长长的海底光缆,却仿佛是在大洋彼岸摩挲着一把心灵的慰藉。她忽然什么都不想问,只想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至少,陪他笑陪他哭。

电话打了很长,他没说她也没问,仿佛二人一把越洋电话只是为了听听彼此的声音,为着一份长情的陪伴。

深夜里二人挂了电话,王安妮决定明天就去使馆问一下无签证访美的事情,她觉得她得去找他,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无论会发生什么,她得陪着他。然而后来的王安妮回想,那时的自己竟没有意识到分离两个人的除了一片汪洋还有整整十二小时的时差,邵柯对自己痛哭的时间他本该会出现在军事法庭上。

不过很快,王安妮意想不到的可怕事情就发生了。

接到邰行智的电话是第二天早晨,电话里的邰行智声音喑哑,老一辈的解放军战士对着王安妮不住哽咽起来。

“安妮,小邵撤诉了。”

这句话于王安妮而言无非晴天霹雳:“撤诉?”

“Rosemary是他那么多年的心血,他为了这场官司准备了整整五年,可他现在撤诉了......”邰行智说不下去,再也说不下去。

王安妮还想问什么可邰行智只说他想一个人单独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容不得王安妮多半分疑虑的时间。

然而莫小琪的电话很快便接上来,在电话里对着王安妮压抑不住自己怨愤的语气:“安妮你知道么?!柯少他撤诉了!他竟然撤诉了?!LIFA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可他竟然对他们撤诉了?!王安妮你知道撤掉对LIFA的起诉对柯少而言意味着什么么?他的研究,他的身体,他这三十多年的成就全都会被抹杀,你凭什么因为自己的怯懦要他放弃掉那么多年的心血!?”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手机滑落,王安妮颓然载进枕头里,眼泪流下来,悲伤比言语更快占领了呼吸。

莫小琪还在电话里控诉着什么,王安妮头脑一片空白。她只是不想他继续涉险,她做错了么?

想着千千万万的理由王安妮麻木地摁断了莫小琪,给昨晚那个很长很长的电话回拨过去却只是空号,然而手机再次震起来,来电显示是王志仁。

“王安妮你到底对柯少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让他非要撤诉?!他撤诉了!”

王安妮麻木,呆呆看着对面的墙壁,眼泪顺着眼角从左眼流进右眼,滚烫:“我知道他撤诉了......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王安妮声音一耸,嘤嘤哭了起来。

“他的律师告诉我他一下飞机就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打开门就要撤诉,要庭下调解,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王安妮,你难道不知道么?”王志仁冷笑。

王安妮痛哭,眼泪混着头发成片地黏在被子上。为什么要这样?他们都质问她,可她也想问问邵柯,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邵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整整三天,王安妮联系不上邵柯。王志仁听邵柯的律师说邵柯撤诉调解后第二天便回国了,可是至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没有回家,手机关机,王安妮第一次觉得她和邵柯之间的牵系竟是如此脆弱,这样轻易地,她便找不到他了。

直到第四天早晨接到邰行智的电话,他说邵柯在世井小民,他病了。

王安妮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夺门而出,天冷个秋,她却连加一件外套的时间都不能等。她再也不能等。

深秋的北京骤冷,王安妮莫名流泪,擦了眼泪又握方向盘,整片方向盘上全都是泪水。她多么想自己从未对他说起那句撤诉的话,他这十几年的研究和声誉,他对这副身体唯一慰藉和祭奠的仪式——他至少该去打明白这场官司。而她,本该理解和支持他的。

王安妮现在只想待在邵柯身边。至少,在他哭泣的时候能给他一个真实的拥抱。

世井小民歇业,一灯长明。

王安妮试着去推门,开的。她缓缓走进这个记录着她和邵柯从相识到相恋的小店,一门之隔,凡尘俗世、车马喧嚣不虞,唯有这暖光还安好,这空气中还残留着柑橘和桉树油的香气。二层的灯亮着,王安妮按迹循踪,向着邵柯的工作室疾步走去,然而,里间静悄悄的,安静的可怕,可怕地愈发在王安妮心底耸起不安的火苗。待王安妮掀起扎染的门帘,她便看见了他,他静静背对着她侧卧在床上,安稳如常,却如同过了整个世纪。王安妮提步上前,温软的目光里承载着熟睡的爱人。王安妮跪坐在床前,有些恍如隔世,好像后来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全都未曾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安安静静做着市井小民的亿万富翁,他们相爱,被双方的父母支持和信任,他们要结婚了,像所有修成正果的恋人,未来他们会有他们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王安妮突然觉得欣慰,曾经那场爱情里她总是拼命地把自己包装好去迎合费德明的父母,可是和邵柯在一起她才终于有了归属,她渴望一个家,想要用心爱一个人,这些因为邵柯都变得那么真实却又在一场官司里幻灭,然而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一场官司,王安妮又该怎样去察觉邵柯这一份深沉的告白呢?王安妮伸手轻抚邵柯的背脊,却在触手的时候一惊——他的身体一片滚烫!

“邵柯!”王安妮立即探身把邵柯拉得面朝自己,他瑟瑟发抖,一头冷汗,浑身仿佛从油锅里捞出来一般烫得可怕,他眼睛眯开一条缝,干裂的唇瓣间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安妮”,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任王安妮喊破嗓子也再没能醒过来。

“别喊了,送医院!”

风风火火赶来的邰行智喘着大气冲进来,看了眼邵柯又看了眼王安妮,上手把身材短小的邵柯一把扛到肩上。

“快!去开车!”

王安妮一抽鼻子,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邰行智前面去开门和开车。两人一路踩飞了油门将病得奄奄一息的邵柯送到了急诊。

小护士一看邵柯这身形吓得手无足措,邰行智动气:“愣着干嘛?!截肢是旧伤,现在人发烧休克了,抢救呀!”

这一说,一圈医生大夫的才将人拉进了急救室。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有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摘了口罩跟王安妮和邰行智讲:“你们是病人家属是吧。病人之前是触电事故引发的截肢是吧?”

“欸,是。”

“他这个触电造成大面积内脏烧伤你们知道吧?”

“知道。”

“这个东西对他身体影响挺大的,抵抗力本来就比我们常人要弱一些,这次是劳累过度引发的发热和感冒,现在输液辅助他消炎退烧,建议留院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内部感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王安妮松口气,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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