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祁连凤栾殿外跪见君上。
“进来吧。”殿内传来一句声音,随之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殿门打开了。
祁连登上九十九阶台阶之前的凤栾殿,只见君上正在抬头仰望星空。
祁连问道:“君上可是在夜观星象?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君上示意祁连过去。桌上放着四杯茶,君上却将南方的茶倒掉。
祁连一看便知了:“君上,朱雀关不会失手的。臣这就准备动身前往冀国。”
君上一摆手把自己要说的话通过意识告诉给祁连。
“阿连。我相信你。冀国的事不简单,你此去冀国定要万般小心。这是我的灵识碎片,拥有我的一部分灵力,若你有危险,它便会护你周全,平安回来。”
祁连再厉害也不过个十七岁的孩子,君上并不放心他独自前往,很是担心他的安危。
出了皇宫后,祁连便带上了上次君上给的面具,日夜不停歇的赶往冀国首都邺城。从上京出发,原本应路经白虎关离开俞国境内,但祁连却选了最远的路线,一直向南从朱雀关出,经岭南四州出境。
他经朱雀关便是要顺道去看看他大哥朱雀关守将祁阳。祁阳平时闲来无事时便会回徐州城,徐州城中百川陈家是他们娘家。
“外祖父,外祖母。阿连回来了。”祁连走进陈家府邸的大门,陈家是统领岭南四州的世家,家财万贯。
两位颇有富态的慈祥老人端坐在正厅,一位公子正立在门口,笑道:“阿连怎么来了?”
“大哥。”祁连向门口的祁阳行礼。
可祁阳是个不拘礼数之人,不在乎明面上这些虚的。便直接手搭在祁连肩膀上,搂着祁连道:“进去吧,外祖父外祖母很想你呢。”
“外祖父,外祖母。”祁连进去同祁阳一起行了跪拜礼。祁阳虽说不拘礼数,但是对于长辈的礼数,他也是不会少的。
“阿连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祁连蹲在他外祖母跟前,显得十分乖巧懂事。“哎呀,我的阿连长高了不少。”
“唉,外祖母总是对阿连这么好,都让我嫉妒了。”祁阳说道,“好了,外祖母,阿连此次是有公务在身的。”
“那就赶紧走吧。别耽搁了正事。”外祖父说道。
外祖母也十分识趣,对祁连说道:“阿连等下次得空了,记得还回来陪外祖母。”
“阿连记下了。”祁连点头应下。
“那阿连我便带走了。”祁阳说道,祁连站起与祁阳一同拜别了二老。
“外祖父,外祖母。孙儿退下了。”
二人一起出了正堂。
“此次不知我们金吾卫统领大人来此所谓何事?”祁阳象征性得对祁连作揖。祁阳的守关将是正三品,而祁连是金吾卫统领是正二品。
“大哥,别折煞我了。”祁连十分敬重祁阳,祁阳三年前成了朱雀关守将,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好了,不逗你了。是为了冀国的事?”祁阳问道。
祁连不语点头,若是冀国的事情不严重,也不可能派三部通判谢桀去查看消息的准确程度。
祁阳开始解释道:“十天前,我军探子发现卧龙山内驻扎了冀国的三十万大军。我怕情况不妙便赶紧八百里加急通知了三部通判。我们猜的不错,又要打仗了……岭南四州的情况不容乐观,三十万打八万跟闹着玩似的,这仗怎么打?”祁阳气愤道。“朝廷那边怎么说?”
俞国大体上可分为三部,由北到南依次是上京所在的沧澜九城,江南六州,岭南四州。
祁连无奈摇摇头,朝廷至今没有对策,有主战的,也有主合的。祁阳破口大骂道:“朝堂上那群人都是酒囊饭袋吗,不都一个个自比谋圣,一群废物。连个应对之策都想不出来。”
“大哥,你也别气了。现在的局势对岭南来说是必败……”祁连郑重地对他说,“现在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退……”
“退?阿连你让我退?我是朱雀关守将,虽然朱雀关不在岭南境内,但陈家在,如果我退了,你让着岭南四州的百姓去送死吗?我不会退,徐州的后面还有江,瑶,苍三州。如果我死了,阿连你记得给我留个全尸,就葬在徐州城外向西二十里一线天的入口。”祁阳对祁连说道。
祁连点头答应,祁连从未见过他们的娘亲,他们的娘亲在生祁连时便难产去世了,当时的祁尧便已是朱雀关守将,常年不在上京,祁连便是被祁阳跟祁白两个哥哥带大的。等祁连三岁时,陈家来人,把祁阳跟祁连接回了徐州,祁白当时死活都不跟离开上京,陈家便把小祁白交给了沈家照顾,这才使得祁白与沈晏成为挚友。
“大哥。君上把这件事交给了兵部,兵部尚书李斐羿的主张是议和。”祁连说道。
“议和?开玩笑呢?李斐羿怎么想的?谁家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必胜的局面会议和?那怕不是傻子吧?”俞国在当年能向冀齐开战靠的便是天河南岸郑国的支持。“或许……我们可以求郑国出兵?”
祁连这才意识到,这满朝文武都未曾想到求援郑国,天河北岸的三家纷争,从来祸不及南岸的郑国,但郑国之前肯帮忙是因为顾及了安乐公主的情分。安乐公主是先皇的长公主,也是唯一幸免于难的皇子……当年安乐公主知道君上大义灭亲时,便去了自己的姓氏,不再与俞国有联系。
“大哥觉得郑国会出兵吗。或者说安乐公主会吗?”祁连问道,也并非朝廷众人都想不出此计,只是这君上与安乐公主的关系,实在是不容乐观,安乐公主是皇后所出,安乐公主的弟弟本就是太子,可先皇死后,满宫无一人相送,君上亲自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屠了满宫上下。
祁阳这次意识到这层关系,无可奈何道,“议和书拟好了吗?”
“兵部正在办,最快明日便能送到你手上。”祁连说道。
“唉。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祁阳绝望地问着,以大局考虑,岭南四州必须舍,“你不还有公事要办,去吧。”
“大哥,阿连告退。”祁连向祁阳拜别。
“嗯,后会有期。”祁阳摆摆手实意他走。
祁连不解为何是句后会有期,又不是见不到了。
祁连经过两山,北边是卧龙山,南边是临界山,中间夹着的一线天,是之前冀俞两国贸易往来的商道,如此也成了军事要地了。
等到了邺城天都亮了,祁连准备先找个落脚之地,再从老百姓的口中打听打听。
在大街上,一位老婆婆叫住祁连说:“小公子。侬长的很俊俏嘞。来看看我的茶嘛,上好嘞邺城岩茶。”
祁连磕磕绊绊地说:“阿……阿婆?”祁连是个土生土长的上京人,不懂得邺城的话。
听完老奶奶就笑了,说道:“小公子,你不是这嘞人吧。”
“不是。我来这散散心的。”祁连解释到。
老婆婆给祁连讲道:“那你可是来的时候咯,前几天下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雨,天都成了黑不隆冬的,这茶可是全淹了。我这可能是仅剩下来一点。”
“阿婆。谢谢你啊。”说完祁连就走了。
“你浪个这个样子嘞。空手问问题嘞。”老婆婆生气道。
祁连决定等晚上动身去冀国王宫去看看。
夜幕降临之时,祁连已在宫墙外,等待守卫换班之时的空隙伺机而入。
他躲在后面听见一个守卫说:“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大火啊。”
另一个说:“知道。那场面,渍渍渍。听别人说当时皇后在炽火中跳着胡旋舞,那是君上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祁连见他们走远了,便从高墙低一跃而上,到了正殿外。他悄悄地避开其他人从窗户溜进去,并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只见殿内一位大臣和冀国君在争吵着什么。
“陛下。你一定要攻俞国吗?”大臣问道。“战争起四国必乱,到时天下生灵涂炭啊。”
“怎么?你还要怀疑本君不成?”
冀国君抬起右手,远处的大臣也跟着起来了,冀国君面无表情得瞬移到大臣面前,贴着他的耳朵说:“岐王啊,你要时刻注意的身份啊!不然……”只见他手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挥,大臣也跟着撞向了柱子,口吐鲜血。
在一旁躲着的祁连惊讶了。既然是个亲王,也必是这冀国君的长辈吧。
“下次,你要是再这样可就不是这点血了。要用命来偿了咯。”冀国君冷笑道。
“殿下。老臣看着你长大。妖姬祸国啊!!”
“殿下?我现在是一国之君,你只不过是个亲王,你敢这么说她?想死吗?!”冀国君一听到‘妖姬’二字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多了几分杀意。
“难道不是吗?你攻俞国不就是为了得到她!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自己的皇后深葬火场,你却终是不肯去看她一眼。”大臣更坚定了。
祁连在一旁思索着到底这俞国女子是何人,可挑起两国战争。
冀国君转过身去,右手只打了一个响指,在地上的大臣瞬间被火点燃,残灰吹到冀国君身上,他拍拍衣袖说:“看够了吧。”
祁连顿时紧张了起来,瞳孔放大,丝毫不敢乱动。
“怎么?还让我请你出来?”说完,不知怎的在祁连面前的冀国君就不见了,祁连只觉得背后一丝凉意,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摸了他。
“你伪装的可不高明。你可是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啊,你说我的怎么处置你呢。”
祁连在这种紧要关头上,抱着的是视死如归的心情。
冀国君直视着祁连的眼睛说。
“你这眼睛不错,很是亮堂嘛。就留给我当补偿吧。”
说着冀国君手便在祁连眼前一挥就把祁连的眼睛取了出来,眼睛在他的手上转着,他仔细打量着这双眼睛。祁连强忍着疼痛,没有一声哭喊,眼角流出了鲜血。
冀国君调侃说他道:“这眼睛,这给我当夜明珠用吧。呦,还挺能忍的。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走吧。”说着,他便把祁连丢出了冀国王宫。
眼看,两国大战在即。祁连就算是眼盲也要赶回俞国,两国岭南之战不可避免。祁连终于凭借着记忆来到了一线天中。
徐州城外方圆二十里荒漠,早已血流成河。
眼盲的祁连虽看不到一线天这凄惨的景象,单凭那熟悉的血腥味,他早已懂得了一切。
这里尸横遍野,传出的是几声乌鸦的哀鸣。祁连在这里感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蹲下去俯身抓起一把黄沙,起身扬了,沙子随风而去。
起风了,祁连感觉豆大的雨滴滴在他的面上,这边关的大雨还是说下便下啊,雨下的越大,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重。
不对,他听到了雨滴在器物上的声音,他仔细地在地上寻找,他心烦意乱,一阵凉风吹过,才使得他平静下来。伴随着风来的还有一阵铃声,他很熟悉那声音,因为自己也有一个同样的银铃,那是他爹当年给的,他们兄弟三人,人手一个。
他顺着铃声走过去,从地上拾起那已经侵染了鲜血的铃铛,从铃铛上的荷花纹路,不难辨认出,这是他哥哥的,但从小,他心里的情感早已不会表达在表面了。
“怎么会?不到一天他们就开战了吗……我要尽快回去了。”祁连掩饰住悲痛欲绝的心情,“大哥……”祁连回想起来临走之前,记忆里祁阳的最后一面,祁阳笑着站在阳光里,摆着手,说了最后的一句话“后会有期”。原来竟是这个意思,有期亦是无期……
铃铛在,那大哥呢……祁连开始不断责怪自己是个瞎子,连大哥的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来不及悲伤,即刻赶回上京。
“君上。”祁连跪在殿内说到。
“我等你很久了,起来说话。”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帘后站着,只露出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周围满是杀气。
“臣办事不利,请君上责罚。”祁连仍然没有起来,他知道错了就是要罚。
“我对你期望可是很高,你就给我这样的答案吗?”那个男人仍然用着他那温柔的语气,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臣,知错。”祁连的每一个‘臣’字总现的那么铿锵有力,充满了对帘后之人的敬畏,甚至是恐惧,儿时的老师总是那么的严厉。
“先起来回话。”那男子转过身来,从帘子里慢慢走过来,满屋的红幔飘扬,男子一身白衣显得格外耀眼,长发飘飘洒洒,显得丝毫没有帝王的气概。
“你的遭遇,我早已知晓。”说完,男子扶起柜在地上的祁连,用手抬起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