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击,阿铃摇摇晃晃地落了下来,无力地说:「怎么觉得......好像......有些困。」她身上的力量正逐渐在消散,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逐渐复苏。阿铃努力撑起身子说:「既然这样!」阿铃大吼着:「解决不了问题!」
「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剎那,阿铃朝赢政冲去,星魂却将她挡下了。
「无论你怎么努力,皆是徒劳。」赢政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咒法却落空,突然冷漠回道:「因为,这边是他内心深处的选择。」
「即便,他不愿。」
阿铃身子一转绕过星魂,当她的锋芒在触及赢政的半吋间,却被星魂狠狠的击落了,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失神的瞧了我一眼,下一瞬间,毫无迟疑的用气刃贯穿了阿铃的身躯。此刻,前尘种种仿佛梦境一般,苦痛交杂,不过空梦一场,我孤零零的站在黑暗之中,以为下一眼便是梦醒之时。殊不知,从头到尾,一切错处与悲哀早已无声的没入光阴,无法倒转。
顿时,阿铃飘散的光点缓缓地掠过我的眉眼,眨眼间,思绪戛然而止,回神后,便回到了一片平坦的空间当中。
这里没有任何颜色与景色。
「我走啦!」阿铃笑着,看起来有些勉强与不舍。
「你要去哪?」我愣了愣,又问:「我们这回又在哪?」
我左顾右盼,有些担忧地说:「这里不是小黑屋。」
「你没事吧?」
「星魂没伤到你吧?」我感觉脑袋有些胀疼,只觉得脑中的记忆碎片便湍急的河水般横冲直撞。阿铃听罢,大笑几声,看起来有些失落。
「我真的好想回家。」阿铃看着毫无尽头的远方。
「会回去的。」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愣了愣心酸无比,又忽感一阵剧痛袭来,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是啊!」阿铃勉强地笑了笑,她走了过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残破的密卷,仔细一看竟是甘栎当初留给罗儿的遗书。
「我不想跟你分开。」阿铃说着,把密卷塞给了我,顿时脑中自动浮出了阿铃看见的一切,甘栎所言,只道是预见未来景象,甘罗身边在无可信之人,世道如此,即使是亲族亦须有所牺牲,当初甘栎所言所行早已与甘罗父母商谈完毕,他们为了甘罗,间接牺牲甘氏一族,同时也成就了甘氏一族。
在已无任何亲族支援的甘罗身上,依附极大权于手中的赢政将是最好打算,而当初他答应教会他的两件事之一,除了来不及传授他的剑法只得以剑谱口诀留下外,最后一件,人心之险,不可测量,即便是至亲之人也同样,就如同那场暴雨下的洗礼,的确令甘罗切身体悟到自己所背负与向往的,到头来也许不过成为他人棋盘下的弃子与筹码。
此时脑中的记忆慢慢拼凑,星魂痛下杀手,此时此刻的我何尝又不是经历了他所经历的。
「真的……真的,好不想独自一人。」阿铃说罢,紧紧的抱住了我,尽管我心中疑惑,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
「你走了,我当如何?」我不明所以的问,此时阿铃却松开了我,她抓着我的双肩,理所当然说:「呆子,当然是干掉东皇离开这鬼地方。」
「别哭啦!」阿铃咧嘴笑道。
「傻瓜,我们早该这样做了。」
「做自己吧!」阿铃放开手的剎那,思绪震荡,所有的感情如同川河汇入心海,过去的记忆与万物的感受串联在一块,不知过了多久,我逐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当我忘却光阴、忘却名字,自我逐渐消失,成为天地的一部分。
「生于玉兮,彼美之子。精血育兮,彼生动色。浴月阿兮,人绰斯容。」
「汝已为人。」一个清澈且动听的声音,便如柔绢将我包裹了起来,这个声音我非常熟悉。早在上古之前,众神仍旧存于天地之间,有一位女神神力无边,无人匹敌,便是九天玄女与之交手也得让她三分,可她终究是在与堕神一战终身殒,魂魄四散。
而其中一缕魂魄,便由我保护下来。
上古之时,天地间存有一股巨力可跨越万千世界的法门,乃世间一切规律的象征,有一名大神,名为龙宿,他于大泽之底修练幻化,在世界经过了毁灭重生了数次,他终于感知到这份力量,那剎那间,他取其一小部分将其定义,此力化作碧玉青天,又可见万丈之渊,最后那股力量以龙宿型态凝聚成形,成为了天地间绝无仅有之龙玉。
「汝为吾,吾为汝。」女神说罢,认知再次重写,当我再次认知到这份神魂的悸动,心中萌生千万感受,悲苦喜乐如细丝一丝一线纠结在一块,我有了躯壳,生出自我,我的脑中感受到了所有,却唯独无法感受到自己。
「做自己吧!」那个女孩的声音在我心头回荡,像金铃一般,像是那些跳着祭歌唱着古曲的人一般,他们手中摇响的铃声,便在恳求天地赐下福气。
我知道那位女孩,一名生存在繁华世界中的女子。
在现代,她作为陈玲铃活着,她是我选择寄宿的女孩,为了修练人心,为了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终于找到了能够与我神魂相通的那名祭品。当术法发动,我才赫然明白,轮回百次,她活在了商朝,活在那段消失的岁月里,因缘际会,当初她的死躯为我所用,她的魂魄再次入了轮回,成了虫鱼鸟兽间,在山水草木间游走,最后,终于再次成为了人。
在那段岁月中,术法的驱使下,我的部份神魂来到了她的世界,寄宿在她的躯体里,但东皇太一在此期间中断了术法,唤醒了我,而陈玲铃的所有影子就如同镜子一般,被我毫无保留的复刻了下来,这是比女英与娥皇所驱使的鉴水冥生还要更深奥的咒法,因为东皇的搅扰,我不得已从陈玲铃身上带走了一小部分的魂魄,如今,她回到了她的世界,一切变得明了起来,而我,我不再是由诸神所认之珑玉,抑或山鬼赠与之珑月之名,这些已成为了我的过去。
*
太一殿上,珑月倒在地上,肌肤上透出晶莹剔透的奇光,赢政跌坐在了地板,他原先由藉由苍龙七宿与东皇太一的力量与意识相互联系,不到半个时辰,他的身躯早已无可负荷东皇太一的力量,力量尽失。他虚弱的倒在了地板,像是一块被抽干的干瘪木块,而仍存留着些许意识的星魂往珑月身躯靠近,他将她抱在怀中,把手放在了她的胸口前,默念咒法,打算将珑月的力量尽数转移到他的身躯里。
东皇太一答应了他,若他能彻底掌控珑玉之力,他便能留下她的性命,星魂心想的最后办法,也是最能保全一切的抉择,如今,当力量逐渐汇集,再从他冰冷的指尖流窜到他的五脏六腑之时,在这瞬间他退缩了,他感觉一股难以承受的焚心之苦,在他的体内暴走,与此同时,他抽出了有些颤抖手,打停了术法,朝赢政问道:「陛下究竟是东皇阁下,抑或是大秦皇帝?」
「呵呵呵……。」赢政扬起嘴角,丝毫不在意眼前星魂失误的放肆。
「朕原以为,你是清楚答案才做出这个选择的。」
「你们的东皇教主自然还在这里。」赢政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不过,眼下尚还不是他出现之时。」赢政摀着胸口,掌中攥着沉重的玉玺说:「七宿之力,谓之王权。」
「东皇太一也不过是这份力量的囚徒罢了,他知晓七宿之力的奥秘,也将七宿之影响呈现与朕。」
「朕曾见过那繁华盛世,星魂。」赢政顿了顿,忽然笑了出来。
「曾经的夏商周,匹敌天下的神话,历朝换代之秘辛,得苍龙七宿之玄妙之处,可非只为短短几笔运数二字。」
「过去朕原想成事在人,鬼神之说不过是王道之一,乃为万民顺服,安定国邦之说。」
「直到,朕从东皇教主的术法中体会到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苍龙七宿重聚,封印破解,三界之门开启,曾经神祇将不再是神话,朕,便要做那天上之人与天同寿,照拂万民,尔后一统中原,朕所踏之处皆为朕之国土,朕所见之风景皆为秦色,千年不改,万世昌盛。」
「如今蜃楼近乎完工,七宿铜盒中的力量也藉由七宿祭仪而归位,万事俱备,只欠今夜之时,神玉之力。」
「呵呵,朕最挂念的臣子啊,从一开始,朕便知道,你与朕同样皆为成大事者。」
「既然破坏掉了神玉最后的附体,在她彻底恢复前,夺过她的力量,与朕一同见证大秦千秋霸业的开头!」赢政话音刚落,星魂脑中便立马理解了赢政的意思,但他不敢相信,心中怯懦却又故作镇定,到头来竟问出个毫无分寸的话来:「臣不明白?」他看着陈玲铃消失殆尽的光芒,掌中仍旧存留着方才的余劲。
他亲手破坏了珑月的术法,强制让陈玲铃回归珑月的本体,她最后的意识与魂魄就这么被打散了。他看着珑月逐渐恢复血色的肌肤,开始生长的黑丝,逐渐变化的五官,他心中恍神,此刻,躺在他怀中的是他在这世上见过的最美的事物,但当她醒来,她也必然会凋零在他自私的选择里。
这次陈玲铃不会再回来了。
「珑月……。」
「无论要我牺牲甚么,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活下去,即便让你恨我也无妨。」星魂喃喃自语,感觉到身体剧痛不已,即便如此,他依旧运持着掌中的术法,从始至终,一步错步步错,既是错了,他早已没想着要回头。
不过片刻,珑月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碧绿般的琥珀双瞳,毫无情绪的盯着星魂的脸庞。
「好好看的人儿。」珑月笑了笑,伸出手碰上星魂的脸颊轻抚着,星魂不可置信地看着珑月,没想到珑月刚醒,毫无头绪地吐出惊人之语,一时半把他吓得愣在了原地。
「阿铃呢?」珑月环顾四周,不见陈玲铃的身影,星魂语塞的答不出话来,直到转移术法完成的那剎,星魂松开了手,他干涩的嘴唇有些颤抖,想要组织词语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磨耗半刻,珑月清澈的眼眸一直抓着他怯懦的视线,直至他再也无法忍受,方才冷狠狠地吐出一句:「他不能活着。」
「所以你就能杀了他?」珑月再问,眼中斗大的泪珠地滑落。
星魂看着珑月,心中越发的慌了起来,他着急解释道:「她是你过去所施展的术法,我不清楚为何你这么做,但眼下唯有她消失你才能取回自己原本的力量。」
当珑月亲口听见星魂的回答后,她的眼泪在星魂话音落下之际便停止了,她收起泪水,冷淡地对着星魂说:「如果这是你所求的力量,我自是会成全你。」语毕,珑月一掌狠狠拍再了星魂的胸口上,星魂呕出一口热血溅在珑月的脸上,他体内受赢政蛊惑地控心咒法也受此掌而全数消散。
珑月看着晕倒在地的星魂,抬手一挥,唤出水柱将他轰出太一殿外,忽然间,赢政又出手将其挡了下来:「朕与他有过约定,会保你一命。」
「朕不想伤你,你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赢政提醒道。
此时珑月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她动了动四肢,握着掌心,如同刚接触世界的孩童一般正自在的体验她的身躯。
「已经够了,寻掌门。」珑月淡然说,清澈的双眸直视着赢政,令他发自内心感到一股不明所以的恐惧,下一瞬间,珑月冲了上前如同清风灵动,在几步的距离,掠过赢政的身旁,解除了东皇的术法。
「话说,这阴阳术原先是我教导于你。」珑月淡然笑道,顿时,赢政失去了东皇的联系,体力不支晕倒在地,眨眼间,东皇太一已站在了珑月的面前。
「这段时间,我在外听闻道家如今已分裂为天人二派,对于曾经的道家掌门,这样的变化你也有一番责任在。」
「珑月。」东皇太一沉着道,语调添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珑月已成为了过去。」珑月坚定地看着高她数尺的东皇太一说。
「身而为人,我不再是珑月,而这一切感受是陈玲铃教会我的,她是我的一部份了。」
「东皇,该了结这一切了。」珑月说罢,唤出体内的五君,她另一只手翻手一托,掉落在远处地玉芍簪瞬间飞至她的掌中。
「这一切皆在你的预料内?」东皇太一平静问道,珑月笑了笑,抬头看着星穹天顶说:「为了一个心愿,我放下了不少东西。」
「无论是神力的依凭,抑或是全部的记忆。」
「即便如此,你应当忘不了无论是谁出手,皆杀不了我。」东皇太一褪下黑袍,半透明的身躯在黑夜显得格外诡异,他的肌肤时不时闪烁着金印透着些许光点,偶尔能从他身上穿透的光线,像是鬼魂一般飘渺不定。
「我的魂魄早已与苍龙七宿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