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莺莺搓了搓眼皮上的胶水,开始卸另一边的假睫毛。卸完手摸进外套口袋,掏出一包万宝路。
“室内不许抽烟。”
“这也不是室内啊,程导。”
程鹿坐到吕莺莺身边,近距离和吕莺莺对视。
吕莺莺看着她的眼睛,妥协地挥了挥手把烟盒塞回口袋里。
“不是之前已经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吕莺莺的眼皮疲惫地沉下来,她只是沉默地看向程鹿。只有在这种时刻,程鹿才对吕莺莺的困境拥有实感,她牵起吕莺莺的手,用手指缓慢地刮过吕莺莺的指节。吕莺莺的手又白又软,骨头却很硬,一个一个关节凹出来,像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山。
车门传来被敲击的声音,程鹿扣动手边的按钮,车门缓缓右撤。车外是阴天,乌云沉积,飘小雨。岑俞的头发沾了一些细小的雨珠,显得他整个人有种晶莹透亮的感觉。
“程导好,我叫岑俞。”
“进来吧。”
岑俞进车后,车门又缓缓合上了。
黎子秋蹲在墙角一边避雨一边等待岑俞凯旋。白色的车门在她的眼睛里随她的呼吸轻微的震动,她的眼神如火,要把车门熔穿。
程鹿交臂靠在皮质座椅上,她看向岑俞的眼神很轻,毫不客气地审视着岑俞。岑俞的手心渐渐又沁出了一层冷汗。
“自我介绍吧。你只有五分钟,开始吧。”
“程导好,吕老师好。我叫岑俞,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二十七岁,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一百一十八公斤。这是我的正面,侧面,背面。”
“二十七岁……那你已经毕业五年了。条件不错,演得也不错,怎么还在和群演抢饭碗?”
岑俞心下一动,舌头刮了一下牙膛。他的“光辉事迹”几乎葬送了他八年的演绎生涯,那以后他开始学会沉默,学会忍耐,学会虚与委蛇。泼出去的那杯酒在往后的日子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淋在他潮湿的人生上。
“刚来赛洛阳的时候,上岛要坐大巴车,几辆破破烂烂、轮子不转哪都转的中古大巴停在广场门口。我身边乌泱泱都是人,车上什么味都有,又颠又挤,还有人吐了。但是没人想走,大家都很兴奋看着车上那个缺笔画的电子屏。”
“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我觉得不管角色大小,我永远都是个小演员,是戏剧这所大学里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