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伊洛坐在我身旁，他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终于能够勉强出现在同一片空间的两只黑漆漆，似乎在思索什么，“你说我是因为只能看到这个世界以外的【剧情】，所以才没有料到我自身会发生的悲剧…”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揉了揉我发梢，“但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命运】存在，‘悲剧’还会发生呢？”

“我不知道…”我有些错愕。

“因为你太过看重【命运】了，伊洛斯。你将一切的发生都归结于【命运】，并下意识认为【命运】无可撼动。”他直视我的眼睛，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淡漠，“你从未将自己当成【命运】的主人、拥有者，只是把自己当做戏台上【命运】的提线木偶。”

“你应该庆幸，”伊洛淡淡地说，“你拥有的特质让你愿意直面它，挑战它，与它纠缠至死…而我能感觉到，时至今日它仍跟随在你身侧，在日渐强大的你面前俯首效忠。”

他握了握我冰凉的双手，像是安慰。

“不然，你的世界…迟早会在【命运】的侵扰下分崩离析。”

“达米安发现它是个意外，他没有能掌控【命运】的力量——除了伊洛斯·韦恩没人能。于是【命运】操控他走上了你曾经的道路。”

“感受它，掌控它。这是一份伴有诅咒的力量，就好像吸血鬼既拥有永恒的寿命，又无法接触阳光一样。”

“如果你做不到，那没人能。”

…

“走吧。”我按在布鲁斯的肩上，对蝙蝠洞里的其他人挥挥手。

当听说布鲁斯可能会因为停留时间过长永久地留在这个世界后，提摩西几乎是立刻没有丝毫意见地放行。

也许这是他嫌弃他平行世界老蝠亲的证明（“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蝙蝠侠！”），但在我看来完全是他担心布鲁斯的表现。

“准备好了吗？”我用气音问布鲁斯，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一切按计划行事。】

在收到他的示意后，我榨干了体内好不容易偷偷积攒好的魔力，链接起时空的通道。

不得不说，伊洛比我要透彻许多，他的经历与我最为相似，但却因为种种微小的不同走上与我完全不同的道路。

如果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可能会一直是法外者“红雀”，会在某天向杰伊坦白他“莫里亚蒂”的身份…

但可惜没有如果。

过去之人已逝，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

…

“欢迎！欢迎！”一道浮夸的声音从我身前传来，“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亲爱的另一个我。”

废弃的工厂里寂静无声，我身后倚靠的是冰冷又锈迹斑斑的机器。

这里只有我，和那个不速之客。

布鲁斯不在这里，这是好事，意味着我和布鲁斯的计划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

“HelloHello？”不速之客（另一个伊洛斯韦恩，我将其称为伊斯，我名字的另一半）笑嘻嘻地半蹲在我身旁，抬起手在我眼前乱晃。

他暗红的衬衫像是流动的血，紧贴着颈间白皙的肌肤，没来由的让人生出窒息感。伴随着少年的俯身，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我的膝盖，他微笑着看我，专注又深情，但可惜我清楚他眼中并没多少真挚的感情。

伊斯似乎看出了我的警惕，轻哼一声，无所谓地站了起来，“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坏。”他一边用甜腻又沙哑的语调玩笑般地抗议，一边示意我跟上他的脚步，“如果这个宇宙只有一个人不想对你动手，那么这个人必定是我。”

“别告诉我这里善恶颠倒，时刻上演小丑侠大战蝙蝠人。”我欣赏了一番年轻同位体的精神状态，这才慢悠悠起身跟在他身后，并没有拒绝他来带路的提议。

伊斯噎了一下，选择性忽视了我的垃圾话，若无其事地换掉话题，“你最好称呼我的代号，而不是名字。”他带着我一路来到工厂的铁门前，“毕竟，伊洛斯·韦恩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他一边掏出钥匙串，一边轻描淡写地提醒我。

“你没泡过拉撒路池，也没有其他复活的痕迹。”我笃定地说，看着他折腾那把陈旧锈锁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接着说，“你总得允许有一个你是半吊子的法师…说吧，怎么回事？”

“布鲁斯·韦恩亲自宣布了养子的死亡，并无比哀痛。”伊斯用匆匆一句话打发了我。他没有抬头，因而我只能听到他讽刺的气音，“仅此而已。”

我沉默了，为他话中的暗示，那指向我不敢相信的真相。

这种不可置信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伊斯放弃了那串钥匙，一枪结果了锁头。

枪声刺了下我的耳膜，我皱了皱眉，看着他露出几分狠意的表情，谨慎地开口，“我不记得布鲁斯有老年痴呆。”

“哇哦，”他怪里怪气地感叹了一句，“你和你们世界的哥谭王子关系真好。”

我闭嘴了。

我不想再刺激伊斯，因为他现在给我的感觉…绝对比我是【丑角】时还要糟。

他的精神像是一条绷紧的钢丝，时刻游走在危险和死亡边缘。我不清楚这根钢丝绳的韧性，也并不想做崩断他的人。

在我“这个世界怎么离谱”的眼神中，伊斯又重新高兴了起来，他将把手上的铁链拉开，推开门，露出了门后阴雨连绵的外界。

“做好心理准备，亲爱的。”他在细碎绵密的雨幕下咯咯笑了起来，“这里可没有你的世界那么美好。”

“这里人人都是英雄，人人都是反派。”伊斯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再度扬起嘴角，“当然，这只是对我而言…对他们来说，他们自己可是无比的正常呐。”

“对了，我的代号，是骗术师。”

…

“没有莫里亚蒂？”我戴上夹克衫的兜帽，小心地拉了衬衫领子遮住脸，跟在伊斯身后穿行在大大小小的巷子里。

“莫里亚蒂？”伊斯扬了扬眉毛，“这是你的代号？”

“曾经。”我简短地回答，然后指了指他的脸，“面具？”

“只是骗术师。”他礼尚往来，“以及这张曾经韦恩养子的脸…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秘密，也没那个必要遮掩。”

“行吧。”我叹了口气，停下来瞥了眼身后垃圾桶、头上公寓玻璃窗、和不远处的人影，“说实话，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来打劫我们。”

“我这个像是流浪者的家伙没什么油水也就罢了，你穿成这样，在哥谭东区就是一等一的肥羊。”

“你知道答案，”少年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跃跃欲试地拔出枪转了个枪花“他们不敢。”

“这些人只敢为了情报追踪我…但当他们决定从‘骗术师’身上获利时，就应当知晓代价。”

“砰！”

“很好，”我在伴随枪声响起的惨叫声中，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看来我不用提醒你夜翼就在前面公寓的屋顶上了。”

“用不着你。”伊斯小声嘟囔着，然后将枪收回腰间的枪套，从大腿外侧抽出柄匕首，直直迎向了那道蓝黑色制服的身影。

真有你的，伊洛斯·韦恩，我痛苦地想。

要知道在最初世界的时候，哪怕经历了法外者的魔鬼特训我都不敢和迪克硬抗。

这不只是天赋和经验的问题，伊洛斯·韦恩向来是奉行能动脑子就绝不动手的智力派。

直到这些年我穿越到一个又一个混乱还离谱的世界后，我才被迫练就了一身还算不错的体术。

所以话说回来，我真的没兴趣看不太正常的同位体，被这只也不太正常的大蓝鸟暴揍，真的。

还没等我做出实际的阻止动作，伊斯就被格雷森（这个世界的迪克）毫不留情地一拳正中鼻梁，如果不是伊斯艰难地扭了下头，这一下极有可能把他脖颈打折。

在这一拳的力道下伊斯仰面向后倒去，然后以后脑狠狠撞上墙壁的代价将自己伪装成一具尸体，在格雷森有些慌乱地俯身检查他的呼吸时，他将匕首狠狠刺进了格雷森的左肋，刺进去的位置可能离心脏就差那么几厘米。

我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说家里不经常“兄友弟恭”“父慈子哮”…但从他们神情和动作的熟练度来看，这完全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每一天（重音）都会做的日常。

不是，是地球上那么多反派不够你揍了？还是外星生物不计划入侵地球了？你们天天自己内战玩是吧？

每天赔率一比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天我给你上坟，明天你给我下葬…这个世界的韦恩不是棺材铺起家我都不信。

好家伙，牛顿的棺材板被氪星人掀了也就罢了，现在你们真就连人都不做了吗？

我那个世界，所有“剧情”都很正常，逻辑正常的那种正常。而且因为有我这个插话打诨的存在，少有的一些狗血或离谱事件也是还没发生就烟消云散。

比如某只可爱又肥美的提姆鸭鸭，在他整整十个文件夹的二代罗宾独家写真集以及录像带被邪恶的“红雀”曝光后，他虽然在当事人堪称惊恐的、看变态的目光中安详躺平，但却并没有步上其他同位体（包括逆序）的后尘。

特指被前任暴揍。

在格雷森闪烁着电弧的卡里棍即将捅上伊斯的腹部、而伊斯的另一把匕首即将划过格雷森的喉咙时，我加入了战局，一手一个像拎猫一样将他们分开。

然后不出意料的，卡里棍丝滑地拐向我的腹部、匕首自然地刺向我的喉咙。

我黑着脸缴了两人的械。

相比格雷森在反应过来后游刃有余地从我的禁锢中逃脱，伊斯根本没有逃的意思。

他像是只刚睡醒的猫一样，眼神茫然地抬起头，在认出是我后，就毫不客气地将脸埋在我的衣领上，胡乱蹭去脸上的血痕。

这一回，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带我走。”伊斯缩在我怀里，小声哼哼着命令道。我看了看他裸.露皮肤上的青黑暗伤，又看了看艰难捂住伤口，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格雷森，重重叹了口气。

“我他妈就是欠你们的。”

我情绪从来就不稳定——这是在有布鲁斯提摩西杰伊伊洛等人兜底的情况下。在这么多世界之后，我学会了在合适的场合适当发疯，好让我不那么早崩溃。

而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曾经我杀死小丑一样，就像曾经我经历的那些世界一样，如果我不站出来顶上，那还有谁能呢？

“别动。”我在格雷森震惊的眼神中，从身侧衣袋里翻出绝对不符合衣袋大小的绷带和药品，然后递给他，“不想死就绑上，你的支援是睡着了吗？”

我一边检查伊斯全身的伤处，一边盯着格雷森在我的武力压制下英勇就义般僵硬地处理伤口。

感谢伊斯比我小的年龄、纤细很多的身材、以及我日益增长的臂力，我得以小心翼翼地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他伤的并不比格雷森好到哪去，只不过因为各自武器原因，更多的是需要敷药慢慢疗养的淤伤内伤。

“不许看他，他们是坏人。”伊斯突然拽住我的衣袖，声线中带着平时绝不可能出现的委屈。

我心里咯噔一声。

要命了，别是那一下真把脑子摔坏了吧？

“我才没疯！明明是他们脑子坏掉了…他们都不信我！”少年愤愤地说着，固执地掰过我的头，让我的视线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在确认他只是一时因为头昏脑涨而胡言乱语后，我哭笑不得地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在我检查完伊斯的伤后，格雷森已经包扎好了一部分伤口，他的动作很慢，带着拖延时间的意图。不过我也没在意，扫了一眼确认他不会在我离开后死于失血后就没再多管。

出于某种原因，我对平行世界的家人一向标准很低，只要活着别死就行，如果再别和某个紫绿色丑东西扯上关系那就更好了。

“支援来了吗？”在余光看到格雷森因为效果奇佳的伤药而迟疑地点点头后，我便没多少心思停留，拿出一块布鲁斯留下的氪石，带着伊斯直接从原地消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对听哪个宇宙的迪克讲双关冷笑话都没兴趣（猫猫冷漠jpg.）。

……

在计划进行到一半时，伊洛斯翻车了。

这并不在他意料之外，或者说，他和Loki这么久才翻车真的是个奇迹。

但伊洛斯当下的处境有些过于离奇了。

他坐在安东尼（这个世界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