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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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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罕,你在哪儿?”阿苏格从一个箱货中小心地翻了出来,箱子刚好在最上层,他稍微用力推开顶上的盖子就脱了身。阿苏格贴着箱子挨个凑过去,小声地问着撒罕尔思的位置。

一个中部的箱子发出了敲击的声响,阿苏格赶忙过去把顶上的箱子都搬开,撒罕尔思跳了出来。

撒罕尔思呆的箱子没来得及清干净,散乱的莹草石压了他一身,他回身看了一眼,几乎能确定这是从悬鹰部运出来的那一批。

阿苏格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其实货仓里面除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别人。木头的共振声音大,脚底下的木板一直传来移动时震动的声音,外边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人关心货仓里头发生了神峨眉,在里边说什么外面都听不见。

两人一路顺着暗河边的印记一路找到船只旁边的时候两船的伙计都在忙着装货,他们俩人躲在突起的石块后边躲了一阵,还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混上船里边去找如珠玛。不知道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装货的船工一下子都往前边跑,两人趁着这个机会随便找了个装货的箱子,把里头的东西往暗河里头一倒,流水顷刻间帮着他们俩销毁了证据。两人于是顺利藏身进了箱子中,随着跑回来装货的船工一并被装到了船上。

外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撒罕尔思跑到货仓的边缘,借着木板之间的空隙往外看,旁边的船只收了船索,借着水流的助力正在向前移动着,撒罕尔思忙喊起来:“阿苏格!船要开走了!”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开走的船只,心底松了一口气。对面的人摇摆了两下,他赶紧冲上去补了一刀,却被旁边的人用甲挡开,他连忙顺着这个势头往后撤了一步。

真容部的勇士大多都经历过和大燕之间的战争,个个身经百战,不是一般的勇猛。单单凭着他带出来的这几个人,绝对无法突破真容部士兵的包围,他也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争取外来人的船只能够成功出发而已。

——反正,都到了这一步,悬鹰部拿到了地图、外来人带走了莹草石,不会再影响什么了。

男人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也经历过好几场和大燕的战役,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向大燕复仇,但本来要砍向中原人的刀却用来在上蛮的草原上自相残杀,不可谓不讽刺。

随着后续进入洞窟的真容部勇士加入了战场,他们这几个人很快就招架不住,与此同时,第二只船只也下了水,男人再无所顾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粉末,仰头全部灌下,顾不上被粉末干噎住的喉咙,握紧了手中的刀打算拼死一搏。

他很快感觉到身体轻盈起来,燥热的血液在身体四处涌动着,像是有虫子要咬破他的血肉从皮肤底下钻出来。又痒又痛的感觉钻进他的脑袋里,他张开身子,好似恢复到少年的成长期,能够控制手脚去攥取天地,力气大到能够徒手挖开挡住这片天地的岩壁。真容部士兵的身影和洞窟内黑乎乎的环境从他的眼瞳中快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不真切的影子,影子涌动着往前挤,越是往前,影子黑乎乎的轮廓就越发清晰,到了后面,他能够很清楚地辨认那些影子是谁——有小阏氏、几位长兄、父亲母亲,天光一片大白,原来他已经回到了草原上部落里边,五颜六色的彩旗在帐子的顶上被风绕着跑,几位长兄拉住他的手,天亮了,叫他赶紧去放马。

男人心想,原来都是真的啊。

——大梦一场。

他握住了兄长们的手。

失去了理智的男人嘶吼着挥刀一片乱砍,岩壁刮出的砂砾飞溅到对面真容部武士的脸上,竟然刮开了一道极小的口子。他握着刀就要往前冲,但对面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们对峙的时间太长,眼看着外来客的船只即将开走,后边的弓箭手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一轮羽箭齐射,几十成百的箭支像是雨一样落下,大风带着羽箭偏离了原本的位置,箭阵在狭小的洞窟中显得密密麻麻,总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几只箭射中了男人的腹部和腿部,风劲卸了大部分的力,尖锐的箭头破开肉/体的力道还是让他不受控制的往后滚了几圈。

男人的皮肤被他自己撕扯着逐渐从身体上掉落,血液奔涌着从箭头破开的伤口汩汩流出,地上血肉泥泞一片。

站在最前边的真容部勇士叹了一口气,男人这副模样是铁定活不下去了,同胞一场,他把长刀高举过头顶,打算给他一个痛快。

长刀举起,高高落下,白刃即将把地上挣扎着打滚的人一刀两断的瞬间,藏青色的长袍铺天盖地从上方落下,严实地盖住了男人血肉模糊的身体。本该落在那具残躯的刀口落在了女人的身上,锋利的刀刃把血肉从肩膀到腰腹处自上而下翻出了两边,见了底下苍白的骨头。

真容部的勇士沉默了一瞬,说:“......小阏氏。”

小阏氏转过头来狠狠地瞪视着眼前站着的人,凌乱的头发盖了满头,沾着血沾着泪,她的眼睛瞪得通红,血红色的泪水充斥了眼眶,挡住了她的视线。洞窟内本来就黑,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到底是谁站在她前边,可能是认得的某一位、曾经可怜过她、曾经守在她帐前的侍卫。

她只能瞪视着前方,仇恨所有眼前的、活着的、站着的、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

“......我认得他,他是葛哈苏家最小的小儿子,是你的幼弟。葛哈苏家再没人了,为什么?”勇士问:“小阏氏,汗王收留了你,为什么背叛真容部。”

小阏氏沉默了一瞬,忽然十分凄厉地笑出了声,不像是笑声,倒像是母狼濒死前压在嗓子里的尖啸:“......我才要问为什么。”

她忍着疼痛站直了身子,站在武士的面前问他:“为什么你们不痛恨呢?”

“我的父母兄长都在草原的战场上死去,我的家被逃难的人抢成了空帐子,失去了族中的庇佑,我的姊妹被人奸污、当成奴隶卖给了别部或者中原人,幼弟还没到门边高,就要匆匆披甲赶上战场。我的心爱,汗王英勇的儿子莫日根被中原人残忍杀害,他的头颅时至今日还在我的梦里瞪视着我,他的身子不知道被抛在了哪里,连长生天都无法再庇佑他的魂魄。”大颗的泪水从她的脸庞落下,化在了血红色的衣袍上,只听得她声声凄厉地质问:“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什么你们不痛恨呢?”

“你们打输了和中原人的仗,为什么你们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恬不知耻地活在草原上呢?”

小阏氏还没有真容部勇士的胸前高,她佝偻着身体,站在真容部勇士的身前只有小小的一点,好似只要轻轻推一下她就会自己倒下去。但真容部的勇士只能像个挨训的孩子一样站在小阏氏前面一动不动,只能紧紧盯着她。

“汗王失去了七个儿子,草原失去了无数的英雄,他不想着如何向中原人报仇雪恨,反而装什么和平,叫中原人做先知,还低头称臣、年年给他们朝贡!真要我们一辈子都乖乖当一条中原人的狗吗?悬鹰部要和海外的人联合向中原人发难,汗王为什么什么也不做?!”小阏氏大声笑起来:“他老了!变得懦弱了!他害怕又被中原人像狗一样打回来!他害怕中原人会蹍着他狼王的尊严往地上踩!”

“小阏氏!”

女人像是被这句小阏氏刺激到,她高声尖叫起来:“不要叫我小阏氏!我不是小阏氏,我是——”

她的话没说完,一位服了药的人突然暴起,后边的弓箭手反应迅速,立刻齐射箭矢镇压了暴起的人。一只箭矢被狂风吹得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划出一道扭曲的线条直直奔来炸开了她的喉咙,把她未竟的话语都沉在了风里。

她想,草原最凛冽的风声,原来是箭矢落下的声音啊。

血色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又一条的小溪流融入暗河中,血红色的浪花拍打着石砾和船只,大船在暗河激流里随着水流驶向远方。

苏言站在洞窟前一个背风的山坡下,他轻轻拍打着马背,束着马鬃安抚因凄厉风声而逐渐变得不安的马。真容部的勇士们从洞窟入口齐齐进入,没过一会儿就把那些叛徒的尸体都挨个抬了出来。

一名侍卫上前汇报:“先知,他们都服了莹草石,没能留下活口。尸体都搜了身,地图不在他们身上”

苏言叹了口气,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算了,都安葬了吧。”他想了想又说,“......等等,别带回去,叫人丧气。在这边处理了就行。”

侍卫点头应是。

苏言又问:“世子呢?”

侍卫说:“没能寻到世子们的踪影......但是在浅岸边找到了散落的货物和世子们的外袍,很可能世子们跟着上了外来人的船,被一起带走了。”

苏言点点头,面上不见多少着急,反而说:“......也该让世子们出去见见世面。他们商会和悬鹰部还要接着合作,不会对世子们怎么样的。把洞窟里的痕迹都清理干净,留个暗桩在,别叫其他人发现有人来过这。”

侍卫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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