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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慢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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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相当舒爽。

冬天本就适合赖被窝,辞易年的床仿佛有魔力似的,许眠舟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个上午。

其实在别人家里赖着睡一整天不是什么很得体的事,但辞易年没有表现出有一点想法,许眠舟潜意识里觉得辞易年不会管他,床又太舒服,所以半梦半醒间哄了自己一通就继续睡了。

等他醒了完全睁开眼时感觉到辞易年就坐在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声线平稳:“醒了?”

他从床边离开,一只手按亮床头灯:“我们出去吃了饭遛毛毛。”

午后的长巷清谧,两个人在老地方的米线馆坐下,过了饭点店里没有多少人,老板娘看到他们俩还有空闲过来闲聊,蹲下去逗了逗乖巧的小狗。

“高材生放假了啊?”女人爽朗地咧开嘴笑,冲店里头正在忙活的男人喊“两碗鸡汤米线!”

“你之前也经常来这吃东西吗?”许眠舟摆弄着桌上的筷子筒,想把它们全部按照筷头朝上的方式摆好。

那头的男生手肘支在大腿上托着脸侧,看着原地转圈圈的毛毛神色懒散,闻言缓缓地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不算,我初二那年才搬进蓝楹巷的,一年两年……”

数着代表时间的数字时辞易年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声音忽高忽低,最后说:“我才在这待了三年多一点……不算久吧。”

在人生长河里三年或许是个很小的数字,有些人觉得三年漫长,那或许那时候的心理状态实在急切煎熬,因为有盼头,有些人觉得三年太短,可能只是因为觉得这段日子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

但对于一个十七岁的人来说,三年其实已经是一段非常长的时间。刚刚开了个头的人生,春天才刚冒了细嫩绿芽,短暂的十几年岁月里,住在蓝楹巷三年也算非常久了。

许眠舟觉得那些筷子怎么会这么乱,辞易年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提问的人,他觉得大概是不愿意多说罢了,提到这些时辞易年总是很怜惜自己说的一字一句,悄悄地把这些事情全部藏起来。

“昨天那部电影的结局是什么?”

辞易年掀起薄薄的眼皮,目光从上目线顶出,外翘的眼睛这时候才会破开玻璃罩子露出一点生来就有的尖锐锋利,他却没有,只是看一眼许眠舟,随即便垂下眼,回答道:“结婚了呗。”

翠湖是座大花园。郁金香铺满整片绿地,粉紫色盘虬而上做成月季花塔,裹着夹克抱着琴断断续续地弹奏,老艺术家的脸被一顶帽子遮住大半,只得看清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在许多老人脸上都有,一点一滴,把时间刻进皮肤纹理,就像老树沉淀一圈圈的轮。

曲子哀怨,许眠舟走在辞易年身侧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位奏琴的老人,周围围了半圈人,都非常有礼貌地在一米以外驻足欣赏。

“他经常来翠湖拉琴,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了。”辞易年开口和许眠舟讲那个老爷爷,天光晴朗,午后悠扬,大概是散步的状态他说话也不紧不慢,说着懒洋洋的腔。

“有一次我小时候放学回家,每次回家我都爱走翠湖,因为可以买冰棍吃,老冰棍,你吃过么?”

许眠舟正因为他突然提了小时候愣神,辞易年也不急着让他回答,依然闲逛似的往前走,等许眠舟反应过来了慢半拍地回答:“吃过吃过,甜甜的,一块钱一个对不对?”

“嗯。”辞易年接着说:“那时候我每天都能看见他,但是我不爱凑热闹,走路的时候也不会因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所以我从来没有完整地听过他拉一首曲子。”

“有一次我和我妈出来玩,我又看到老爷爷拉琴了,我就想停下来完整地听一曲,毕竟人生短短三万多天,能每天都看见同一个人,也算是一种缘分吧,但是我妈不许,她拉着我说那边的郁金香开了我们快去拍点照片吧,我就跟着她去看郁金香了。”

“郁金香真难看。”

郁金香真难看。辞易年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像小时候那样想着,只不过现在是说出来,小时候却只能站在草地上看穿着花裙子的妈妈拍照片。

金毛小狗柔软的毛发在暖辉显现出漂亮的光泽,它跑到草地上就趴下不动了,辞易年没什么怒意地嗔了一句:“才跑了几分钟就累了,胖猪。闹着要出门的是你,现在趴着不动的还是你,胖,胖胖胖。”

生怕毛毛听不见他还揪着人家的耳朵凑近了重复,许眠舟没眼看,把头扭了去看湖边归来的海鸥。

日光下潜,在层层叠叠的水波生出璀璨的碎花,白色海鸟滑过平镜水面,便将幻影打碎,水镜晃荡。

“这儿好适合写生啊。”许眠舟看着前方,黑色眼瞳在辉煌日光里褪了色,像荒漠迎来烈日,辞易年不动声色地低头去摸毛毛的脑袋,说:“我听人说翠湖是春城的眼睛。”

等许眠舟发呆够了低头去看身边的人在做什么时才发现这人早躺下来了,在绵软干燥的草地上双手交叠闭目养神,冲锋衣搭在身上,俨然是极享受的样子。

“晒太阳才能长高。”辞易年仿佛有第三只眼睛似的,眼也不睁地就知道许眠舟在看自己,语气温吞,黑发下的一张脸闭上眼后将那点凌厉和锐气收了个一干二净,这么看着确实像个宽厚温润的三好青年。

辞易年也只有那对眼睛长得尖,五官和气质都并不凉,平日里又总是扮演着一个话不多、好说话但底线明确、嘴巴间歇性毒辣的人,若不是许眠舟弄明白了这人的德性,恐怕真的会一辈子都觉得辞易年就是这样的人。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双凉薄眼睛的人本性并不会柔软。

许眠舟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非常神奇。

假如他没有住进蓝楹巷,只是和辞易年在同一个班做着普通的同班同学,他或许永远都以为那个同班的男生成绩好脾气好长得好,如此单薄片面的评价。

但是与这种情况相反,此时此刻许眠舟身边躺着晒太阳的人是立体的。

好奇妙。

他想着,没忍住说:“辞易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眠舟上一秒还在感叹和辞易年的相遇好奇妙,下一秒这人说出来的话就让他气个半死,男生半睁开一只眼没什么温度地瞅他一眼,拉长声问:“太多了没数过,怎么?眼睛终于睁开了?”

许眠舟:“……”

辞易年眉一挑又不紧不慢地补充:“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给我介绍工作了?”

许眠舟:“……”

他都忘记这件事了,这狗人居然还能记得,许眠舟差点喷血,抓起冲锋衣往他脸上糊:“对啊,怎么着吧,五千一晚,你干不干?”

晒得微烫的冲锋衣盖住了俊朗的眉眼,辞易年的声音听着不真切:“那么高?哪来的少爷啊这么赏识我?”

许眠舟只顾着骂人并没注意他言语里的用词,低身去按辞易年的脸,被人动作迅速地制住了手腕,那人动作没用什么力道,却能牢牢拽稳他的手叫他脱不开。

冲锋衣被晒得好烫。

许眠舟的手被抓在那块衣服布料上停留,光滑的表面留下灼热的太阳温度,辞易年另一只空出的手把衣服掀开,露出完整的脸来,因为刚才一番打架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眉眼松懈,目光紧紧抓着许眠舟的眼。

“我老板呢?哪位少爷啊?”

许眠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热,那点零星的温度顺着突然乱了节拍的心跳沿着骨髓往上攀,后脑勺被太阳暴晒太久了,好烫。

睫毛抖了几下,如花蝶飞离的颤翅,许眠舟赶紧抓住他言语里的漏洞大声说话,好来掩盖自己诡异的不安:“富婆啊,哪来的什么少爷,你有毛病啊。”

“那谢谢阿姨喜欢我的脸了,五千块我还是有的。”辞易年说。

“你很富吗?”许眠舟面无表情:“炫什么呢。”

“少爷你最有钱了,你是我的财神爷。”辞易年闭着眼夸。

草地上开了无名的浅粉色小花,许眠舟挑了一朵往辞易年头上砸,轻飘飘的花显然不具什么攻击性,浅丽落在黑发间,像水墨里一点艳色。

他盯了几秒来了精神,将身边的花采了往辞易年头发上放,柔软乌黑的发丝缀上娇嫩的花,男生闭眼晒太阳的神色自若,纵容他在自己头上放花。

“你们艺术家都爱在别人头上搞创作吗?”辞易年说。

“嗯哼。”许眠舟发出一个冷漠的鼻音:“嘘,给我们创作人一点安静的空间。十分钟在你头上作一幅画。”

花、少年、阳光、小狗、公园,这一切组合在一起,似乎就是永远。

湖水随着时间流淌,许眠舟几乎要忘了世间一切都还在照常运行,地球的另一端在下雨,人们撑着雨伞在雨里冷漠麻木地等信号灯,而他在午后和熙晴朗里,在暖融融的绿茵上摘了漂亮的粉色小花,给辞易年做了一片花的发带。

花浮在发丝上,抖一抖就会掉落,落在衣服肩膀上,像下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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