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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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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看起来醉得很彻底,走得却很快,简天昱匆忙对方韶说自己出去看看,陆霁已经没有了踪迹。他只好无奈折返回来,方韶依旧神色怔忡地坐在地上,眼睛哭得红肿。

这样也不是办法,简天昱不得不帮发小处理残局,伸手把方韶扶了起来。

“……他们其实没有分手,”他像是听见方韶喃喃的低语,“对不对,简哥。”

这三年在国外,他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着,怎么去模仿那位先生的一言一行。

明明是求仁得仁,却又恍惚间觉得自己,悲凉至极。

——

陆霁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蜷在BI分公司的门口喷泉旁。

天边朝阳已经升起,陆陆续续有员工往摩天大楼里走,陆霁怔怔地坐在地上,额心一阵宿醉的头痛。

……他怎么会醉倒在这里,青梣没有找他回家吗。

有说法是平日压抑太久的人,醉酒后反应尤其强烈。陆霁无疑是个中代表,喝多了又发疯又断片,酒品恶劣到了极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柏青梣非常重视每晚接他回家,否则陆霁真的会自己走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他捂着额头回想了许久,大脑始终一片空白,一直到身旁的喷泉到了工作时间,水柱冲天而起,落下来时冰冷的雨雾兜头浇了陆霁满脸。青年瞬间浑身湿透,晨风一吹,冻得他抱着自己抖成一团,这才踉跄着站了起来,离喷泉远一些。

他茫然地站在人流越来越多的BI大门前,衬衫湿淋淋地黏在身上,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来掏出手机,按了半晌也不见亮屏,原来已经没电关机了。

陆霁没办法,只好脏兮兮地转身往BI大楼走,想借个地方充电。

结果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这一个月柏青梣在帝都分公司出差,他洁癖严重是出了名的,分公司也因此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严厉要求公司卫生。门卫保安怎么也不肯让陆霁进去,见他没有员工证明,又问有没有访客预约,不允许擅自进入。

“我找你们柏先生……”他只好搬出柏青梣的名字,尽管一点儿也不想让柏青梣见到现在的自己,脏成这样实在是碍那位先生的眼:“真的,大哥,你相信我。”

保安不料他语出惊人,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毫不留情把他往外赶:“你是不是还没醒酒?”

陆霁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最后一搏:“我姓陆,陆霁,你不信去问柏先生的秘书!”

这种遇事不决、报男朋友名字的方法实在很丢人,但也的确很管用,不一会儿顶楼的特助急匆匆跑了下来,亲自把陆霁带了进去。陆霁却怎么也不肯跟着她上楼,执意说自己只想给手机充会电,特助不禁失笑道:“您不用担心,先生今天没来上班,再说先生怎么会觉得您脏呢。”

陆霁愣了一瞬:“他没来上班?出什么事了?”

他顿时更着急,匆忙连上充电线,跺着脚等耗干电量的手机尽快开机。开机键快要被陆霁生生按裂,终于等到屏幕亮起来,接二连三弹出十来个未接来电。

有五六个是简天昱,陆霁来不及搭理,他的目光落在剩下的那一排座机号码上。

很陌生,也很突然。他的手莫名有些发颤,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是一位声音儒雅的中年男人:“您好,第一医院消化内科。”

——

赶去医院的路上正逢早高峰。

陆霁担心自己酒精没有代谢干净,不敢开车,匆匆叫了辆滴滴。车子堵在内三环一动不动,他老远看见医院的大楼,抓着手机就下了车,一路飞奔过去。

刚刚在电话里,那位医生就对他隐含斥责,却没有交代太多,只让他先尽快来医院。陆霁什么也顾不得了,接连撞开人群往住院部赶,还未干透的衣服又被汗浸了一层。他一头冲进大楼里,电梯还停在高楼层,陆霁纵身翻过楼梯栏杆就往楼上跑。

楼梯往复盘旋,不知何处才是尽头。陆霁低低喘了口气,忽然在这一瞬,想起了昨晚断片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扣着扶栏的手指猛然收紧。

……青梣。

陆霁捂着眼睛,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再把手移开的时候眼眶通红,下唇咬得血迹斑斑。他一声不响地冲上消化科的住院楼层,拉过一个护士,声音嘶哑地说自己是柏青梣家属,他现在在哪间病房。

大概因为这会儿他看起来实在太狼狈,全无往日陆少的风流倜傥,护士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很快带了些鄙夷:“你就是那个打了八次电话都不接的家属吗?”

她上下打量了陆霁一番,眼前的青年典型醉鬼模样,不禁声音轻蔑:“病人昨晚突发胃出血,送过来的时候都休克了,连个帮忙跑手续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吗?”

“北边那间普通病房,”说完这句她头也不抬:“床位还是主任帮忙争取的。”

陆霁道谢的声音低得几近不闻,转身踉跄着往护士指的方向走,边走边把自己脏兮兮的外套脱下来,团成一团直接丢进垃圾桶。里面只剩一件短袖,领口也染着水渍,他把衣领滑稽地内翻进去,努力遮掩住污痕。

公立医院的普通病房环境堪忧,一间要住好几个病人,再算上陪床的家属,老远就能听见里面人声嘈杂。陆霁脚步飘忽地往里走,靠北的房间格外潮冷,他走进去就不由打了个冷颤,然后抬头看过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柏青梣。

因为只有那个人,是孤零零地昏睡在那里。

病房住得很满,每个患者身边都有家属陪着,这会儿正是早餐的时间,扑鼻而来都是甜粥暖汤的香气。床头摆着水果,旁边放着家里带来的用品,唯独角落里柏青梣那张病床,冷冷清清,孑然一身。

他大概是术后昏睡到现在,容颜苍白憔悴,眉间总是萦绕的孤傲骄矜散去了,化为病态的疲惫和虚弱。医院提供的薄被只盖了半身,右手扎着点滴,从床侧无力搭落下来。白皙细长的指骨,像是冰冷的皓雪,指尖微微蜷着,手背冻得透青。

夜尽天明,却没有一个人将那只手掖在被角里。

身后有人问:“您是柏老师的家属吗?”

陆霁应了一声转过身,看向说话那位医生的胸牌,是消化内科的主任。他急忙调整好神色,握住医生的手,开口连连感谢。陈医生笑着摇摇头,远远望了一眼柏青梣,目色叹息:“能在这里遇见柏老师,我也很意外。”

他带着陆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陆霁闻言不禁惊讶:“您认识青梣吗?”

“学界怎么会有人没听说过Doc.Bai呢。”陈医生拿起桌子上的病历递给陆霁,调侃道:“还是说我认错了人?不过我觉得,能在给120打电话时还自己提出手术方案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陆霁艰难地牵了牵唇角,心底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涩。

自己打120,自己去医院,甚至还自己提方案。如果不是足够强大的人,恐怕也没法负担起这些,可他这瞬间却宁愿柏青梣不要这样无所不能。

他翻看着手里的病历,但并不是很明白这些术语,抬头看向陈医生。

“只是胃出血,出血点不算大,手术后已经止住了。”陈医生说,“找您来,主要是想和您聊一聊,柏老师能否空出时间,住院做下全身检查?”

陆霁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陈医生摇摇头,神色凝重:“只有很初步的检测结果,更深入的话,必须要入院。我怀疑柏老师存在器官衰竭,尤其是心肺功能,柏老师在电话里也强调过,他有很多不能使用的药物。”

“等柏老师醒了,您劝劝他,有时间全面检查一下。他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无所知,但这样拖延下去只会越来越无可挽回。造成衰竭的病因也很奇怪,我只在毒品重度吸食者的身上见过这种情况……尽早找到病因,才能安排治疗方案。”

陆霁回不过神来,只是立刻下意识道:“不可能,他绝无可能碰过那种东西。”

陈医生神色也有困惑,他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但检查内容实在太简单,难以看出别的东西。

“没事的,”他安慰面前神色怔忡的青年:“先回病房吧,柏老师应该已经醒了。”

——

器官衰竭意味着什么。

陆霁死死攥着手里的一沓报告单,像是医院长廊里的游荡孤魂,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步步走回了病房。好在医院里这样的人并不罕见,他一路撞人一路道歉,也并没有什么人责怪他。

毕竟青年看起来实在太难过,像是马上就要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甚至还有人停下来想安慰他。

他对于医学名词完全不了解,但听见衰竭这两个字,就让他想起了江驹臣。

三级心衰,心力衰竭。那时商珒拜访柏公馆求医,神色有多么绝望。见到等待手术的江驹臣时,那位温雅尊贵的家主又已经多么虚弱。

他的青梣,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陆霁快要被那几张薄薄的报告单压垮,他又止不住地回想,这三年来柏青梣的身体的确很糟糕,稍微凉一些的风就能发烧几日,总是缠绵不去的低咳,比旁人远远脆弱的体质。一种濒临失去的恐惧瞬间侵袭了青年,他颤抖着吸了一小口气,在医院走廊飞奔起来。

他恨不得下一秒就看见柏青梣,才能让自己安下心。

然而恐惧却没有在他赶到病房后得到缓解,反而骤然跃至了顶峰。

角落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拔下来的吊针一晃一晃,搭在旁边的风衣也不见了,那是柏青梣带来医院唯一的东西。

陆霁脑子嗡的一声,这一瞬间,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断了。

他冲出病房,逢人便问对方有没有见过柏青梣,简直像是ICPO执行的搜查课,用了不到半小时将住院大楼翻了个底朝天。这样扰乱秩序的行为无疑会遭到阻止,他躲开围上来的保安,刚要闯进监控室里去翻录像,手机忽然响了。

是陆岱川。

陆霁按掉了。

二十四年,他第一次挂断祖父的电话,毫无迟疑,干净利落。按下拒接键的时候,他撑着监控台整个人晃了晃,看起来像是终于清醒一些,深吸一口气,在巨大的屏幕前坐下来,把监控时间往回调。

他看监控的速度非常快,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没过一会儿又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溺水者寻见浮木,转头直奔地下一层。

——

其实柏青梣哪里也没有去。

办理住院手续的窗口挤满了人,他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勉力靠在一处角落里,苍白的指尖无力搭在胃腹的刀口,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昨晚的收治太过匆忙,该办的手续都没有完成,他不想再留在医院,早上刚醒过来,就强撑着过来办出院手续。周一早上的医院人流量最大,他尝试着往人群里挤了挤,但刚刚手术完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很快就被推到一边,根本没办法上前。

向来站在云端的柏先生实在没有经验应付这种场面,尽管他对医院并不陌生,但那时的身份却和现在处于截然的两端。他等了一会就没了耐心,手术刀口更是疼得难忍,想转身先回病房,却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人群密集的地方难免空气浑浊,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肺叶熟悉的窒痛,柏青梣捂着唇闷咳了两声,隐约尝到了喉间的血腥气。胃出血已经止住了,只会是旧患严重的肺部又闹腾起来,他闭了会眼睛,抿唇咳着强撑起身,抬手用力扣住墙砖一步步往回走。

哪里有病人夜里刚刚做完手术,清早就孤身出现在这种地方,若是曾经的柏医生遇见这种不要命的患者,少不得要毫不留情将对方训斥一顿。

……然而如今身份对调,他的表现却要更糟糕、更恶劣。

但终究还是强撑太过,他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低低喘息,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破碎,嘈杂的人声也仿佛隔开很远。来往的人群将他撞得踉踉跄跄,右手搭在身前徒劳护着手术刀口。

喉间的咳意怎么压也压不住,他气息虚弱地哑哑咳了两声,然后敛了敛那双雾蒙蒙的秋水眸,松了扣着墙砖的手,毫无声音地脱力滑落下去。

远处好像传来骚乱声,柏青梣的意识不住地往下沉,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像是有人扑跪在他身边,死死攥着他的肩膀,仿佛在穷竭全力抓住什么要消散的东西,那样绝望的嘶哑喊声,不一会儿有湿答答的雨砸在高矜的眉骨。那弯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接二连三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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