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游稚想问的。昨晚那一夜的缠绵与情感流露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应该翻篇了。
可游稚也明白,虽然情感已经有了倾斜,但他还没准备好,直接和程澍手拉着手走进民政局的大门。
“我……”他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程澍那双期待得有点小心翼翼的眼睛上,心像被轻轻拨了一下。
他确实没想好。
但他也不是冷血动物。
这段时间以来,程澍的点点滴滴早已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
那份细致入微的照顾、藏在生活琐事里的体贴、从不张扬却默默坚持的温柔——这些全都像春雨一样悄然渗透,融进他的生活,融进霖霖的日常,也慢慢地,变成他习以为常却再也割舍不掉的习惯。
他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开口:“我……还没想好。”
程澍微微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意料中的失望。
游稚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又温声补了一句:“这段时间你对我……对霖霖的好,我都知道。昨天那句话,我不是随口说说的。”
说完,他轻轻扯了扯被角,有点想把自己藏进被窝里,又觉得那样太不坦荡,最后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指尖打转。
程澍盯着他,胸口像是慢慢收紧,又一点点舒展开来,仿佛心里有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终于被放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贴上游稚的掌心,两掌相贴,温热相融,像是默契地确立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那……我可以继续追你吗?”他的声音低沉克制,语调里却藏着难掩的渴望与期待。
游稚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却带了点笑意:“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处理你那些堆得像山一样的礼物了。”
程澍一怔,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游稚的轻笑打断。
“其实,你不用再追了。”游稚语气平静,却有着沉重的分量,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落进心湖,激起的涟漪却让人久久无法平静。
程澍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是一个会说玩笑话的人。”游稚抬眼,视线落在他手背上那些因为照顾生活而留下的细小划痕与旧伤,“昨天晚上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这段时间你做的所有事,我都看在眼里。”
“每天早上,洗干净、晾好的衣服会准时出现在我衣柜里;霖霖的书包里永远有整齐的备用湿巾和备用口罩;我的笔记本右下角的会议提醒方式,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被你偷偷改得更科学;还有那杯你早早泡好、却从不催促我喝的黑咖啡,味道总是刚刚好。”
游稚缓缓开口,眼神柔和而坚定,“如果你现在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开启一段新的关系,我的回答是:我愿意。”
程澍呆立在原地,眼眶微热,唇角颤了又颤,连一句完整的“好”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而游稚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一转,带上了一丝揶揄和坏笑:“不过……我之前真的一直以为你对我,也只是玩玩而已。”
程澍一僵:“啊?”
“你在米国那几年,身边几乎每个月就会换一个人,换了谁不觉得你是花花公子?”
那话像根针扎进他心口。程澍眉头一紧,表情看着有点心虚,声音却很坚定:“我从没碰过他们。”
游稚挑了挑眉,显然半信半疑。
程澍急了,连话都顾不上好好组织:“是真的!我分化之后就对大多数阴人的信息素极度排斥,闻着就犯恶心……当然,除了你。”
他顿了顿,神色少见地流露出羞赧,“那些人……我只是觉得他们为了博取我的关注而绞尽脑汁的样子很好玩,才让他们待在身边的。我从来没和别的什么人发生过相处以外的亲密关系,除你以外……”
“我唯一亲近过的人,只有你。”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游稚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看着他不再心虚、逐渐坦荡的眼,确认他说的不是谎话,又垂眸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掌,指腹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
“那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缓缓开口,语调温和中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认真。
程澍屏住了呼吸,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有几个条件。”游稚抬头,目光沉静,“别太张扬,也别什么都往网上发。”
他顿了顿,语气微带调侃,“你以前是挺高调的,但这三个月你在家和出门都穿得跟个大学生一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程澍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笑意。
但还没来得及回应,游稚却又转开目光,语调缓了下来:“我们可以慢慢来,但前提是——我们是真正的伴侣,不再是追求者和目标。”
“我不想再被你追着跑了。”他目光望向窗外一角,声音却越发坚定,“我想跟你并肩一起走。”
话音刚落,他忽然沉默了一下,神色略带迟疑,像是在斟酌措辞。
最终,他还是开口:“我们在人前,也可以不再遮遮掩掩了。”
程澍一愣,眼神里迅速浮出光亮,“你的意思是……”
游稚低头轻轻嗯了一声:“你以后不必再看我脸色,在外人面前想牵手就牵手,该亲近就亲近。我们确实是伴侣,不用再装作我们只是生意伙伴。”
程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他看着游稚,眼眶微微泛红,“我可以理解为——你打算公开承认我了?”
游稚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都成结了,不承认有意思吗。”
他说完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也随之凝重几分:“对了,你爸妈用瀚讯的名义给辟雍发了一份合作邀请,还点名要见我。”
程澍一愣,眉头顿时皱紧,“……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游稚倚着床头,语气平静:“辟雍昨天收到一封瀚讯科技董事会发来的合作函,邀请辟雍参与一个推进会。走的是正规公函流程,以瀚讯科技董事会的名义,文件上挑不出任何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张禹提醒我,说你最近的刷卡记录被人工核查了——金额很小,而且消费频率太高,一眼就能看出你近期有生活轨迹的变化。你爸妈那边的顾问擅长通过财务数据串线,只要稍一分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
“他们当然不会明说,但时间、地点都安排得一板一眼,等于默认我会照办,压根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程澍听到这儿,低头沉思了片刻,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落款是谁?”他问。
“瀚讯科技董事会主席——王叙桐,董事——程漪。”
“这确实是他们的作风。”他沉声说,语气里掺杂着羞愧与无奈,“他们从来不会友好询问后再‘邀请’,只会以无法拒绝的理由直接‘安排’。”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造成的后果:“我太疏忽了。最近陪你和霖霖的生活太幸福了,让我没有心思去计较别的事情。我竟然忘了自己还在用那张卡。便利店、超市这些地方刷得太频繁,就算都是小额,数据流也太反常了。”
“我应该早点换张卡,至少该用中转账户过一手,或者去别的银行开一张……我爸妈身边那些顾问,在这方面简直比AI还厉害,这点异常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
他声音越来越低,神情也越发自责:“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好。让他们通过工作向你施压,是我没有做好防备。”
游稚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说完。
程澍叹了口气,声音却多了一分坚定:“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去处理,跟他们讲清楚,让他们别再背后搞小动作。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是他们还能随意操控的人。我会保护好你和霖霖的。”
他略微顿了顿,目光望向游稚,语气温柔,眼神里满是爱意:“不过……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见他们一面。”
游稚挑了下眉,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后才开口。
“先看他们准备了什么。”他语气平静,“如果是带着诚意来的,那我自然不会回避。但如果还是打算用资本那一套压人……”
他看向程澍:“我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掌控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和你好好在一起了,那干脆直接跟他们摊牌算了,只要不是把霖霖带走,什么都好商量。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应付他们那些拐弯抹角的伎俩。”
程澍听完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眼底的紧绷感也随之缓解,他认真道:“我来安排。我不会挑太张扬的地方,一切都会尽量低调、简单,保证让你舒服。”
两人总算把这件事摊开讲清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游稚靠回床头,随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锁屏上只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是初见月发来的,内容是会议议程和一个项目进度更新。末尾还贴心地标注着:“非紧急日程,可明天处理。”
他快速地回了条短信,将手机锁上放回床头柜。
“你呢?”他问。
程澍抬起手腕晃了晃智能腕表,嘴角带了点笑意:“我早就请了两天假,本来是留给发情期的,现在正好多出点时间,可以陪你。”
游稚“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整个人就像被标记成了一幅图纸,密密麻麻的红痕与咬痕交错分布,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他余光瞥了一眼程澍。昨晚两人一直赤裸相拥而眠,此刻虽然程澍用被子裹着身,但那颈肩间密布的痕迹仍旧遮不住,像一张情欲与依恋交织的宣言书,清晰而热烈。
“我想洗洗。”游稚开口,语气平静,却掩不住那微妙的不自在,“你……你身上也不太舒服吧?要不……一起泡个澡?”
程澍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喜,随即努力按捺下激动情绪,乖乖点头:“听你的。”
游稚随手拿起手机,给初见月发了条信息。
【麻烦你晚些接一下霖霖。晚上你们一家有空吗?我和程澍想请你们一起吃顿饭,也有些话想和你们说。】
发完消息后,他将手机放回床头,起身下床。
程澍看了眼浴室方向,又偷偷瞧了瞧游稚,犹豫片刻,仍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现在去放水?”
游稚头也没回,只一边走一边淡声道:“我们已经互标三次,还成结了,在我面前还客气什么?”
他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他们才刚刚确认关系,程澍却仍旧维持着那种讨好式的低姿态,说话前要看脸色、做事前先问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哪有半分正经伴侣的样子?
浴室水声渐起,热蒸汽迅速模糊了镜面。游稚站在浴缸前调试水温,忽然回头,看了眼还杵在门口的程澍,语气干脆:“愣着干嘛?过来啊。”
程澍这才像被唤醒似的,连忙走进来,动作僵硬地把毛巾挂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游稚已先一步坐进水中,靠在浴缸边沿,水汽氤氲中五官线条显得格外柔和。他眯了眯眼,语气懒洋洋的:“你以后都要这样?泡澡也要我开口?”
程澍一怔,随后傻笑着滑进水中,在他对面坐下:“……不是,我是怕你突然后悔。”
游稚挑了下眉,目光从他脸一路扫到他胸前:“你觉得我像是会后悔的人?”
程澍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热水带走了身体的酸痛,也一点点软化了残余的生疏。浴缸中一时静下来,只剩水声与彼此缓慢的呼吸声。
良久,游稚忽然出声:“我知道你一直很小心,处处在看我脸色。”
程澍的动作顿住,抬眼望向他。
游稚微微向前靠了靠,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程澍耳中:“但你也太小心了,就像是随时都在等我翻脸似的。”
程澍张口欲辩驳,却只吐出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第一次正经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游稚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笑着问:“你这样下去,打算怎么跟我一起过日子?”
这句话像一把刀切进心口,程澍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游稚靠在他胸前,慢慢闭上了眼睛,声音低缓:“我们现在是情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