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前的几次课堂小测，解宬的物理成绩都稳定在90分左右。虽然这个分数在班上依旧处于吊车尾的位置，不过好歹有进步，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也算得是苦中作乐。

周末看纪录片的时候，一句旁白吸引了解宬的注意。

“人类不正是不断地解决一个个困难，走到了现在？”

那是一部历史题材的纪录片，少有的让人看了不会犯困的片子。解宬挺过两集之后，第一次发现纪录片也能这么好看。

办法总比困难多。

解宬在草稿纸上写道。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所有老师都不再讲课，把课堂时间交给学生，让学生们自主复习。教室里暖烘烘的，十分安静。纸张被翻过的声音很清晰，和写字的沙沙声一起，组成教室里的白噪音，很是催眠。

唐沁的睡意被勾了出来，扔给解宬一个纸团。正在打瞌睡的解宬感觉脸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瞬间清醒。他手下一用力，草稿纸成为笔下亡魂。

呼，还好不是试卷什么的。

解宬看着被划破的草稿纸，心里一阵后怕。他用有些僵硬的手指展开纸团——

【大哥，借风油精一用，急急急！！！】

后面还跟着一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卡通表情。

解宬从笔袋里拿出风油精，递给唐沁，对方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下课铃打响，教室里立刻睡倒一大片。唐沁用手揉着眼睛，对解宬说：“谢了啊，多亏你的风油精，我才能艰难度过这节自习课。”

解宬把下节课要用的书和笔记拿出来：“没事，东西先放在你那儿吧，你要用的话随时能拿。”

唐沁很真挚地双手合十，朝解宬说了句“谢谢”，随即也倒在桌子上。

吃完午饭，林翊飏跟解宬走在教学楼中间的空地上。“课间十分钟真适合睡觉，我从来没这么快睡熟过。”林翊飏伸了个懒腰。解宬觉得有些神奇。他在课间从来没睡着过，只有过半睡半醒的状态。

“对了，我今天还做了个梦。”

解宬没出声，等待林翊飏的下文。

林翊飏凑过来，神秘地说：“我梦到我考了班上第一名，你物理考了一百分。”解宬心情复杂。林翊飏考第一名倒有可能，他的物理能上一百，那就真要烧高香了。

林翊飏注意到解宬的神色，“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们两个潜力无限好不好？你想想，你的物理从八十出头到九十分，下一步就是考到一百分了。”

解宬转头看林翊飏：“那我就借你吉言喽？”“好啊，一起加油。”

有人在打羽毛球。两人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才回教室。期间，林翊飏手痒痒，也上去打了几局。

期末考试持续三天，考九门课程。第一天是个大晴天。冬日里的暖阳，叫人看了浑身都会更有劲些。解宬早上专门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临出门时，宋萍塞给解宬一瓶热过的牛奶。

“加油。”宋萍温声道。

从解宬上初中起，凡是考试，不论大大小小，宋萍都会给解宬说一句“加油”。每每听到母亲说这两个字，解宬心里总是会更有底一些。

不过这次，坐在考场，他还是难免紧张。毕竟这是高中首次期末考，能反映不少问题。开考前二十分钟，监考老师进入考场。解宬仍在争分夺秒，翻看重点。

“离开考还有十五分钟时，同学们要把与考试相关的资料放进书包，将书包拿出教室。开考前十分钟，我会分发答题卡；开考前五分钟，我会分发试卷。虽然同学们对这些流程都已经很熟悉了，但我还是要提醒大家，毕竟每次考试都有迟到的。要上厕所的同学现在可以去了，避免考试中途上厕所耽误答卷。”

监考老师是个老教师，写得一手漂亮的粉笔字。等待发卷的时候，解宬坐在位置上，认真欣赏。

“叮铃铃——”

铃声从广播里传出。解宬抬笔就先完成了古诗词默写。这是最简单的题，也是最不能丢分的题。

第一堂语文考试，解宬觉得自己答得还算流畅。如果中途他的笔没有突然断墨，这将是一场很完美的考试。

幸好他习惯在笔袋里多装几支笔芯。解宬想。

英语依旧是最后考的一门。听力部分才刚刚开始，考场外就有人大喊——

“第一题选A！”

有人开始笑，有人则是抱怨几句。监考老师严肃道：“注意考场纪律，不要分心。”解宬觉得这些人很是无聊。叫吧，小心回旋镖扎到自己。

英语考完之后，大家都各回各教室，听候安排。付婉钰一向不支持考完一门，学生马上互相对答案的做法，这样尤其影响后面的考试状态。她特地嘱咐学生，考试这几天，不要讨论跟试题有关的话题。

12班的学生们都经历过考完对答案的荼毒，因此十分听话，这几天都自动屏蔽与答案有关的字句。等到所有科目都考完后，大家才开始讨论。

“我受不了了，英语听力的男声，为什么又像嗓子里卡痰了一样？”有人开始吐槽，得到附和：“相比之下，我竟然有点怀念之前的气泡音。”

也有人谈论的话题不同：“诶，高中考试之前放的音乐和初中不一样呢，还挺好听的。你们知道叫什么名字吗？”“嘶——不知道。不过我听着还挺熟悉的。”

陈树跑去找林翊飏对物理答案，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最后一道选择题，选ABC？”林翊飏点头。

陈树双手握拳：“Yes!这把稳了！”

解宬独自坐在座位上，拿起一支笔，无聊得在草稿纸上画圈圈。在标准答案发下来之前，他是不会对答案的。问就是有好几次，按照民间流传的版本，他的选择题是全对。但是标准答案下来之后，他直接痛失好几分。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解宬不想再体验了。

就在解宬快把一整张A4纸涂满圆圈的时候，许周带着通知回到教室：“大家都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能走了，扫地的同学也不用留下来。休息两天，20号返校补课！”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果然，人的情绪是没有那么单纯的。

许周刚走下讲台，就被陈树拉住：“班长，那你知道多久放寒假吗？”“课还没上呢，就想着放假呢？”许周苦哈哈地说。

陈树也耷拉着脸：“这不是，找点盼头吗？”

许周背手，一脸深沉地走开。

解宬倒是没什么感觉。从进入基地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补课是避免不了的事。与其因为补课悲伤，不如全身心享受接下来的两天假期。

回到家，解宬发现父母都不在。鞋柜上摆着一张纸条，还有一个玻璃罐。

“儿子，爸爸妈妈临时有事，要出差几天。菜已经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不用担心，我们吃完饭才走的。对了，玻璃罐里是外婆做的柚子茶。这次没放太多柚子皮，不会很苦。”

解宬调了一杯柚子茶喝。他咂咂嘴，是没有之前的那么苦。把玻璃罐放进冰箱，解宬摸摸饭桌上的盘子，还是热的。

应该才走没多久。这样想着，解宬拿出手机，给宋萍打电话，但是无人接听。算了，爸妈应该在赶路，还是等他们打过来吧。

解宬给手机充上电，开始吃饭。一个人的饭桌冷清不少，他竟一时没能习惯。这三年多来，有很多东西慢慢发生变化。从前不敢奢望的事情，如今却像家常便饭。

洗完碗，解宬一边喝柚子茶，一边写日记，纪念高中第一次期末考试的圆满结束。突然，手机屏幕亮起。他还以为是父母打电话过来，结果是林翊飏。

“喂？要来书城这边逛逛吗？今晚广场上有表演，还有夜市，可热闹了！”

解宬听得出来，林翊飏扯着嗓子在和他说话。背景音很杂，叫卖的声音尤为突出。他问道：“你家不是在东山那边吗？离广场这么远，你还不回家？”

“喂喂喂，你刚说什么？你来吗？”

解宬本来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他更想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林翊飏这么一问，他头脑发热，答应了。

多出去走走，挺好的。

只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啊切——”解宬打了个喷嚏，冷空气争先恐后地往鼻腔涌去。这天可真够冷的。他围好围巾，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骑着一辆小蓝车往书城去。

广场上人很多，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夜灯。解宬在广场溜了一圈，也没找到林翊飏。他刚拿出手机，准备给对方打电话，帽子就被人摘掉，头上多出一个荧光小鸭。

解宬低下头，翻着白眼，看清那是一个发卡。他想把发卡摘掉，在脑袋上胡乱摸索。下一秒，手被人按住。

“诶~别摘别摘，好看的。”

林翊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解宬转身。借着光，他看见对方笑得春风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