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有一片地方，专门展示造型各异的花灯。据说，这是元宵灯会的预热。一条条鲤鱼灯聚在一起，皆若空游，汇成一道发光的河流。

解宬和林翊飏就站在鲤鱼灯下。

“……你就不能选一个好看一点的？”解宬吐槽。林翊飏伸手拨了拨发卡，鸭子的身体开始一左一右晃悠起来。“怎么？我觉得挺可爱的，不丑啊。”

“喏，你选选？”解宬这才注意到，林翊飏提了一个大口袋，里面全是同类发卡。解宬在口袋里找了找，确实没能发现特别好看的。“你这是，去进货了？”解宬憋笑。林翊飏随口道：“没，原先是一个老爷爷在卖。我就顺手全买了。这些款式早就过时了，肯定不好卖。”

“可以啊你。”

解宬本来想给对方比个赞，但是他戴着厚厚的手套，这个动作做出来，有点滑稽。林翊飏握住解宬翘起的大拇指，问：“你有想逛的地方吗？”

解宬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去：“你约我出来，我肯定跟着你混了，林导游。”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广场。本来这里是十分开阔的场地，现在连风也挤不进去。林翊飏帮解宬调整发卡的位置，然后俯身耳语。

“旅程即将开始，请这位旅客跟在导游身边，不要走散了。”

解宬把手揣进羽绒服口袋，点点头。

他跟着林翊飏在人潮中挪动。两人的目的地原是小吃街，最后却被挤到了广场中央升旗的地方。

他们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要不就在这里好了，C位，显眼。”林翊飏询问解宬的意见。“可以，我没问题。”解宬把手套取下来，接过口袋。两人捯饬一阵子之后，林翊飏打开喇叭，对天高举。

“免费送小饰品，无广告无内幕，童叟无欺，快来看一看呐！”

解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眼神飘忽，暗暗扣着手指甲。“你这喇叭从哪儿拿来的，效果这么好？”

林翊飏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喇叭里传出来。“问地摊老板借的，要不说人家生意好呢。”林翊飏顺带夸了一番热心老板。

有人渐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大家都喜欢凑热闹。

一位母亲牵着孩子走过来，问道：“这些都能选吗？”

解宬忙应道：“可以的，一人领一个，领完即止。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小女孩晃晃妈妈的手：“妈妈，那爸爸怎么办啊？”

女人摸摸女儿的头：“没关系，我们一会儿再去买一个就好了。”话音刚落，她看见解宬蹲下身：“小朋友，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喜欢什么样式的呀？”

小女孩自信地昂起头：“嗯，我当然知道啦！”

解宬把袋子拿过来，说：“那你帮爸爸妈妈，还有自己，一起选三个好看的，好不好？”

小女孩低头认真挑选发卡。解宬站起来，和女人相视一笑。

“幺幺，我们应该跟哥哥们说什么呀？”女人柔声问。

“谢谢帅哥哥。”

小女孩脆生生说出一句，把三个人都逗笑了。林翊飏故意凑过来问：“小妹妹，你觉得是这个哥哥帅，还是我更帅？”话里话外，意思十分明显。

小女孩松开母亲的手，直接抱上解宬的腿：“这个哥哥更帅。”

解宬看见林翊飏吃瘪的表情，拼命忍住笑意。他轻轻拍拍小女孩的背，问道：“需要哥哥帮你把发卡别上去吗？”

小女孩回答道：“嗯！谢谢哥哥！”

解宬接过发卡。小女孩的手小小的，冻得有些发红。别好发卡之后，解宬理了理女孩额前的刘海：“好啦。”

小女孩转过头问：“妈妈，我好看吗？”女人笑着揉揉女儿的脸，说：“幺幺是最好看的。”“那我给妈妈别发卡，最漂亮的女儿给最漂亮的妈妈戴发卡。”

母女俩走的时候，林翊飏又给她们多塞了几个发卡。“反正是免费送，多几个少几个，没什么区别。就当逗小朋友开心喽。”

解宬掩住眼底的情绪，没说话。这人经不住夸，尝点甜头就得寸进尺。解宬同学决定，还是做好表情管理为妙。

没过多久，东西就发完了。这比解宬想象中要快很多。只不过，在快要大功告成时，出了一点点小插曲。有个小朋友很喜欢解宬头上的小黄鸭，非常想要。解宬准备取下来，但林翊飏坚持不肯给。小朋友当即使出杀手锏——眼泪，开始大哭大闹。

最后，解宬和林翊飏被家长数落一番：“你们都多大了呀，就不能让让小孩子吗？”

没等林翊飏发作，解宬就先开了口：“不好意思，这位家长。我们免费给，是我们愿意。同样，我们不愿意给，也是我们愿意。东西没交给您之前，属于我们，我们有权处置。您家孩子要是实在想要，请直走右转，那里有很多这样的发卡。”

林翊飏讥笑：“至于为什么不愿意给，也是有原因的。”

闻言，那家长脸色更加难看：“你们两个小年轻，怎么说话呢？不就是一个破发卡吗？我还不稀罕呢！”说完，拽走哭闹的孩子：“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嫌丢人呐，啊？”

解宬摇摇头，感叹道：“没救了。”

他看向林翊飏，这人脸臭得能挤出墨来。解宬打趣道：“怎么，生气了？依你的性格，不应该啊。”

林翊飏别过头，不看他。解宬伸手戳戳对方：“你也是小朋友？”

林翊飏猛回头，压抑自己的情绪：“我可不一样！”解宬了然般地点点头：“你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你后来为什么又不给东西了？”林翊飏明知故问。

解宬面无表情地回答：“对于这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开始哭闹的小孩，我不会忍的。难道还指望我顺他心意么？那岂不是就达到他的目的了。”

林翊飏终于笑了一下：“确实，素质不分年龄，只分好坏。”他停顿几秒，又收敛笑意。“不过，我不是气这个。”

见解宬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林翊飏有些吃味：“你好好想想，哼。”

莫名其妙地被“哼”一句的解宬：？

解宬走在林翊飏左边，保持和对方一样的节奏。暖色调的花灯兼职打光师，模糊了轮廓，让林翊飏棱角分明的侧脸柔和些许。解宬搞不懂林翊飏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有时候，他和对方挺有默契。但有时候，他们无论怎样做都没办法同频。

这也是件值得令人思考的事。解宬想。

逛小吃街时，林翊飏买了个烧饼，解宬要了一份冰糖炖雪梨。“烤红薯，吃吗？”解宬问林翊飏，眼睛直发光。林翊飏歪头笑他：“想吃就买呗，我就不用了。”话还没说完，解宬已经朝卖烤红薯的摊位奔去。

红薯摊前围了一大群人。林翊飏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解宬究竟是怎么挤进去的。于是，他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等解宬买完出来。

解宬买完红薯没看见林翊飏，在原地张望。“这儿！”林翊飏挥手。

等林翊飏走过来的间隙，解宬隔着塑料袋把红薯分成两半。“嘶，好烫。”他忍不住捏了捏耳垂。解宬咬下一口红薯，冷不防咬到舌尖。红薯是真甜，但他的舌头也是真痛。

听见解宬支支吾吾的，林翊飏问：“怎么了？”解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没事，吃得太快，咬到舌尖了。”

下一秒，林翊飏抓着解宬的手，在同一个地方也咬下一口。“挺甜的，但也不至于让你咬到自己舌头吧？”

林翊飏正自顾自说着，余光瞟到解宬。解宬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表情僵硬。他听见对方有些不解地问：“你……不是说不吃吗？”

“我是说过。但是我挺想知道，这红薯到底是有多好吃，好吃到能咬到舌头。”林翊飏突然想到什么，从解宬手上拿走被两人咬过的一半：“对不起啊，我忘了你有洁癖。这半我吃，把钱转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考试消耗了太多力气，解宬的脑袋有些短路。他脑子里杂乱无章，没办法沉下心来思考，反而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晃了神。

“小心！”

林翊飏把人往怀里带了一下。“撞树了。”林翊飏伸手在解宬眼前挥了挥。解宬转过头，脸色不太好。“你不会是累了吧？要不坐会儿？”

解宬刚想说不用，猝不及防对上林翊飏担忧的眼神。这个眼神让他感到分外熟悉。

是错觉吗？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Sigh,I really wanna know just why.You think you gon’ change my life——”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解宬的思绪。

今夜无奇事，但有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