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两天之后，再次回到学校，解宬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利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完成了计划表上的待办事项。尽管都是一些琐碎小事，却能给人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解宬很享受这种感觉，把空闲的时间一点点塞满，看起来忙碌，实际上很惬意。因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所以不觉得疲惫。

今晚的月色也很好。

“怎么样，集市好玩吗？可惜那天我有事，不然我就和你们一起去逛了。”

许周凑到解宬跟前，颇为遗憾地说道。陈树搭腔：“我也是。那天下午放学，我们一家就回老家吃酒，一直呆到昨天才回来。不过，解宬你去逛集市，我还挺意外的。”

他把一条腿随意搭在许周腿上，许周的腿往下一沉，陈树的腿就顺着滑下来。

“我去，许周你要谋杀啊，痛痛痛！”

解宬的桌子被陈树踢歪。前者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把桌子摆好，后者则是一脸痛苦地揉着腿，进行控诉。

许周扶扶眼镜，故作不解：“我没做什么啊？”陈树还想说话，许周没搭理他，转而问解宬：“根据小道消息，放寒假的时候就要填文理分科意愿表了。你想好报文科还是理科没？”

解宬皱眉道：“怎么突然改时间，这么急？”

许周叹气：“说是提前分科，后面就能划更多时间给高考总复习。”解宬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抿抿嘴，想了一会儿。陈树和许周又扭作一团，谁也不肯让谁。

“等这次成绩下来再说吧。”解宬道。

闻言，掐架的两人都停下动作，看向解宬。“也是，有依据更靠谱些。”许周回应。他还想说话，立马被陈树打断：“行行行，回座位吧，马上上晚自习了。”

许周白他一眼：“就你知道。”

盯着对方回到座位，陈树抬手扣好被扒开的衣领，抚平衣服的褶皱。解宬看得啧啧称奇：“你俩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陈树满脸骄傲：“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

“叮铃铃——”预备铃打响，学生们慢慢停止交谈，老师们也陆续走进各班教室，开始准备上课。

12班的第一节晚自习是物理。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慢条斯理地拿出卷子，随后又拿起一旁的水杯，杯子里泡着茶叶。他悠悠吹口气，轻轻嘬一口茶水，把杯盖拧回去。

“同学们啊，先不要着急听答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先跟大家打个预防针，这次的考试有点难度，很多同学算出来答案之后，不敢动手选，这就很考验大家的心态了。但是不要紧，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考试而已。所以，大家放平心态。”

话音刚落，底下就开始小声讨论。解宬听见后桌的男生在祈祷，他自己也紧张得要命。天气很冷，解宬的掌心却冒出汗来。

呼——

解宬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咬住嘴唇。物理老师笑眯眯地摊开试卷，清清嗓子：“大家都把试卷找出来了吧？那我开始念答案喽。第一题……选B。”

“嗯？”

有人拖长声音，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解宬看见陈树的脖子猛地往前一伸，旋即又缩回来。

看这架势，应该是第一题错了。

解宬不由得惋惜起来。有时候，做错第一道选择题，比做不出最后一题还难受。

“哦哟，第一题错的人不少啊？看来这次的卷子确实正中靶心嘞。”物理老师有点吃惊。其实第一题不难，虽然解题步骤绕了些，但是考查的知识点很基础，关键在于细心，不然就容易掉入题干的陷阱。

陈树显然就是掉进陷阱的倒霉蛋之一。有时候，绊倒一个人的，往往是这些细微事。

这一学期的努力还算得上小有成效。对完答案后，解宬给自己估分。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能拿95分，比预期高出不少，不枉他在物理上投入大量精力。天天在第三节晚自习看物理，他都快看吐了。

大概自己真的没有学物理的天赋。解宬扶额苦笑。

精彩刺激的对答案环节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听物理老师说，不少人拜倒在物理试卷第一题的石榴裙下啊。那我们来看看，古诗文默写的子弹又击中谁了呢？”

天刚蒙蒙亮，不少人还沉浸在温暖舒适的氛围中，眼神迷离，昏昏欲睡。此话一出，众人乍惊，忐忑地等待审判到来。付婉钰把标准答案调出来，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踱步。有人开始咬笔头，有人写字的手逐渐僵硬。

付婉钰把学生的反应看在眼里，皮笑肉不笑。

“默写题错了的，按老规矩办事，大家都懂的哈。”

付大班主任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可怕的事情。

解宬在心里叹气。已知三科答案，有待其他几科发力。

这次考试，市里统一阅卷，所有答题卡被收到教育局，信息录入完毕后再返送到各个学校。试卷评讲完第二天，付婉钰拿到了12班的成绩表。

下午最后一节课，莫主任决定让学生们自由活动，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打扰其他年级上课。

——这是专属于高一补课学生的冬日暖心礼包。教室外寒风刺骨，可谁也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纷纷掏出防寒武器，跑出教室开始疯玩。

于是，学校里多了一支身穿校服、面带口罩的“游校分队”。

解宬本人也想为队伍的发展壮大做贡献，奈何他被困在办公室，无法动身。谁能想到，一次简单的抱作业行程，演变成如今态势。

他站在付婉钰旁边，不敢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付婉钰的一句话：“有进步，保持状态。”

解宬没敢看自己的成绩，他一直眼神游离，偶然间瞄到前几名的名字。第一名……林翊飏？

高一上学期几次月考，林翊飏一直在班级第八的位置徘徊，这一次却直接拿下榜首。解宬顺着成绩栏看过去：语文113……物理108？

哈哈。解宬在心里苦笑。

解宬顺着往下找，看到自己两位数的物理成绩，心里还是满足的。他有自知之明，虽然羡慕，但还是不拿别人的物理成绩内耗自己了。

“你回教室之后，顺便通知大家，有想分析成绩的可以陆续来办公室，免得之后又扎堆。”

解宬点点头，拿着成绩单回到教室。他在黑板上写下通知，随即把成绩单贴在后门旁的白墙上。一节课下来，前前后后有好几批人进出教室，不过每轮留在教室里的都只有零星几个。

整整四十分钟，林翊飏一直在座位上埋头苦干，坐得稳稳当当，完全不被外界干扰。夕日渐沉，余晖洒进教室，在这方四角天地游移，慢慢攀附上林翊飏，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

这么写，也不嫌眼睛会不舒服。解宬抬头看那人的背影。

返校当晚，大家都吵着要换座位。虽然这次补课只持续一周，换座位不如说是徒增麻烦，但大家一反常态，面色坚定，脸上写满了“我要换座位”几个字。

很不幸，只有零星几人不想换座位，解宬同学就是其中一员。

他宁愿在原地多坐一周，也不想搬这些书。

在一片欢呼声中，解宬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陈树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走过去用力拍拍好友的肩：“开心一点嘛，一个多月，终于可以换位置了，我都快在原地生根发芽了。”

解宬觉得自己的心和肩一样沉。

就这样，解宬换到了倒数第二排，林翊飏则是坐在前排。

自己虽然不是那种对别人的事好奇的性子，不过，解宬挺想知道林翊飏在写什么。这人换了好几张纸，写得密匝匝的，还这么专注。

抓住擦黑板的大好时机，他转头偷偷瞄了林翊飏一眼，不料被当事人抓个正着。解宬一个激灵，右手下意识地用力。只听黑板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旋即砸在解宬的脚上，把白色的板鞋涂上五彩。

解宬转回头，抿嘴蹲下身，头有些疼。

丢脸，实在太丢脸了。之前没觉得，仔细一想，好像自从遇见林翊飏之后，他身上的突发事件越来越多。

解宬还在腹诽，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喏，擦擦。你吃饭去不？”

林翊飏弯下腰，递给对方卫生纸。解宬抬手接过，道了声谢。“你要是写完了就一起吃吧，不过今天……你干什么？”

有一只手正放在他脑袋上。

林翊飏在对方把他的手拍开之前，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状若无意地吹吹手：“看你头发沾上粉笔灰了，给你擦擦。”

解宬狐疑：“是吗？”他猝不及防撞上林翊飏的视线，对方眼神坚定，眸子亮晶晶的，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演话剧的演员，打着两大团腮红的那种。解宬转过头把黑板擦放好，心里竟然萌生出了一丝怀疑对方的愧疚。

解宬：……是错觉吧？

他在教室阳台洗完手，扯了几张卫生纸。从解宬的位置，能看见林翊飏，那人已经在走廊拐角等着。他抬脚刚要跨出教室门，就看见付婉钰走到林翊飏身边，两个人开始交谈。

林翊飏面朝教室，解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嘴巴一张一合。于是，他决定等人说完话再过去。

“解宬！你还没去吃饭?”

一个男生手里拿着篮球，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闻言，解宬回道：“你不是也还没去吃饭？刚从篮球场回来？”

男生把篮球放在自己课桌下面，扯几张纸擦汗：“难得空出一节课时间，当然要好好打几场球。你也快去吃饭吧，一会儿食堂里又该塞满人了。”

和解宬打过招呼之后，男生转头奔向食堂。解宬靠着墙，看着鞋尖发呆。

“吃饭了，怎么还傻站着？”林翊题见人没反应，低下头，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悠几下。“你可别是饿晕了，本来中午就没吃多少。”

解宬笑着推了他一把：“我才没那么弱不禁风，只是想事情而已。你和付老师聊完了？那就走吧。”

林翊题抬手准备揽上解成的肩，还没碰到对方，手就被打回去。“君子动口不动手。”解成微笑。

林翊飚好整以暇地看他：“怎么，只许你对我动手？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当小人？既然这样，那我就牺牲一下喽，你想怎么对我动手都行，我乐在其中。”

解宬收回笑容，然后大步向前走。“无聊。”“你怎么对我一点也不温柔啊，解宬同学？”林翊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还没说几句呢，这就炸毛了？

“呵。”

林翊肠听见一声轻哼。